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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快要掉光泥皮的墙,摸着黑,弯着腰,唐乾蹑手蹑脚地挪到门口。
刚刚把屋门拉开一道缝,冰冷的寒气就涌了进来,使得唐乾一激灵,残存的那一丝睡意马上烟消云散了。
冬月里的唐家庄,虽说不是冰天雪地,自然也不会让人舒坦。
尤其是凌晨,寒风吹过枯草横生的茂山,吹过山脚下一片安静祥和的唐家庄,随后,卷起土路上的几片枯树叶,一直吹到了一个匆匆赶路的少年身上。
少年瘦小的身形,裹着厚厚的麻衣,微黑的肤色,面容刚毅,透出沉稳的气息,与他十五六岁的年纪极不般配。
这个少年,正是唐乾。
抖了抖麻衣上的尘土,继续赶路。
土路一直延伸到唐家庄的最西边,在那茂山的山脚处,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庙。
土地庙的墙体已经扭曲,木门也已腐烂,似乎快要倒塌,庙堂里面,小到仅能容纳两个人,破败的神龛上供奉着一尊小小的土地爷。
比较醒目的,是初春时候,保长们为了保丰收,在外墙涂上了朱红色的漆。
走进庙堂,看了看昨天亲手放到神龛下面的东西,还都在,那是一盘麻绳和一把手臂长短的杀猪刀。
只是还没有看见老三的身影。
唐乾呵着气,搓着手,抬头看看月朗星稀的夜空,嘴里嘟囔着什么,像是在埋怨,又像是在祷告。
不多时,远处田边的小路上,一团模糊的影子正在渐渐靠近。
唐乾知道,那是老三来了。
不过,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薄雾,根本看不清来人的面容,直到靠得很近了,那张胖脸忽然开口,
“唉,风风火火的,还是被你赶到了前头。”
唐乾看见这张胖脸的眼角处,还挂有泪痕,那应该是被风吹的,或是冻的。
唐乾微微一笑,心中觉得愧疚,伸手拍了拍老三那肥硕的后背,又替他紧了紧胸前的衣襟,假装埋怨道:
“暖和的被窝你不好好待着,非要跟着我,遭这不必要的罪!”
“我不是不放心嘛,我总感觉那个地方阴森恐怖,有我陪着,你会踏实些,你说是吧,嘿嘿……”
尽管嬉皮笑脸,却也不能完全掩饰他的恐惧,还是有那么一丝,从眼神中流露出来。
唐乾则不然,他像是一只碗大的王八,吃下一只碗大的秤砣,早已铁了心。
“火折子,干粮,都带了吗?”
“带了,都带了,两卷火折子,八个馍,俺娘给俺爹专门做的,豆沙馅儿的。”
说完,老三把手里的另一卷火折子递向唐乾。
唐乾接过火折子,没有再说话,自顾自地把杀猪刀往腰里一别,然后把那盘麻绳往老三肩膀上盘去。
收拾停当后,头也不回地说道:
“走了!”
脚下的这条小路,延伸到土地庙的背后就消失了,如同唐乾当下的人生,只有来路,看不到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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