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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是被忆誝寺内朗朗的诵经声吵醒的。偷看了一下菩萨像外面,这座殿的前殿里竟跪满了僧人,一个个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仿佛是在做早课。
一个胡须雪白的老和尚慢慢走了进来,前排跪着的一个年轻僧人连忙起身迎上去。年轻僧人在老和尚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老和尚细长的眼睛一下睁大,死死盯着菩萨像前的供桌。那上面的几个盘子里明显少了些贡品,水果盘里竟然还放着几个啃剩的苹果核。
“有什么外人来过庙里么?”老和尚问。年轻僧人摇摇头,道:“昨天是我与三位师弟值守,没看到有人进来呀!”他的眼睛瞟了一眼后殿的门,又道:“会不会是...后面的那位?”
老和尚想也不想,连连摇头:“那种神仙一样的人物,怎么会做这种事?”
可那老和尚不喊也不叫,更没有去报告皇城的守卫。他思索了一会,踉踉跄跄的来到菩萨像面前,双手合十,直接拜下去,口中念叨:“昨夜,天上有‘神星降临’,我就觉着一定会有事发生,果然,‘造海娘娘’显灵了,用了那供奉的吃食,本因...快将贡品补齐,不可怠慢...”
本因就是那个年轻僧人的法号,他一听老和尚的话,没有任何反驳,面上竟然出现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
“刺”昨晚一直躲在殿内,睡得也深沉,自然不知和尚所说的“神星降临”是什么意思。她想不到今时今日的秋津出家人居然这般迷信,自己偷吃供果的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不过,一听到“造海娘娘”四个字,“刺”猛然记起来,这女菩萨像她确实见过,在夷洲的提商古城,也有一尊菩萨像,雕像的容颜和装束,与这庙里的简直一模一样。夷洲那座雕像的名字正是“造海女神”像,从这个和尚的话里可以听出来,所谓的“造海娘娘”和“刘忆誝女皇”其实就是指同一个人。一个被熊泽天皇奉为先祖的人,怎么就成了“造海娘娘”了?
“刺”也想不了那许多,她毕竟还在敌营的心脏里。不论这雕像刻画的是谁,至少这座寺庙可以提供暂时的庇佑。倘若“面壁神僧”的话是真的,那天皇对这庙宇和僧人想必是异常的敬重,不太可能因为城里丢了点东西,就派人查到庙里来。
天皇昨晚和仓宫大肆庆祝了一场,庆祝卑弥城的“大丰收”——大约有八百家商铺、上千家农户向皇城进贡了粮食,这批货足够整个皇城吃上大半年。
秀一郎心里有事,很早就候在白塔的会客室外,可一直等到下午,天皇才慢慢转醒。
熊泽是从酣睡中被吵醒的,近侍的通报让他很不耐烦,他柔着酸痛的脑袋,衣衫不整的走出来。“哦,是‘刃首’大人啊,那么早,有什么要事么?”
“刃首”是他对秀一郎惯用的尊称。
都睡到下午了,哪里还早?老者心里抱怨着,双眼看了看屋里的近侍,又看了看熊泽天皇,欲言又止。熊泽见状,连忙屏退了左右,疑惑道:“现在就我们两个啦,您老…到底有何要事?”
“老臣有罪!”秀一郎突然一下重重拜倒,用脑袋重重的磕在榻榻米上,几乎把前额都磕破了。
“等等,等等...好了,好了,不要这样...”天皇被他吓了一跳。“究竟出什么事了?你不必行如此大礼...”
秀一郎猛地抬头,上身前探,神色惊恐,他低声道:“卷轴...是卷轴,‘潜龙计划’的卷轴...不见了!”
天皇原本心不在焉的神情,陡然变了,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像是没听清一样:“你说什么不见了?”
“‘潜龙计划’...那个卷轴被人盗走了!”
天皇嘴里发出“嘶”的一声,几乎从蒲团上跳起来,失态道:“怎会的?什么时候的事?什么人干的?”
秀一郎满头都是细密的汗珠,支吾道:“昨夜有黑衣人潜入到我的府邸,乘我在外宴饮的时候,盗走了卷轴,我已令所有弟子全城搜查,事情发生在午夜,皇城午夜是宵禁的,这人应该还没来及出皇城。”
这是早就想好的说辞,他没说是在自家大本营里宴饮,而说是“在外宴饮”,其实就是想摆脱自己监护不力的罪名。至于那贼是否出了皇城,其实连他也不敢肯定,咬定对方还在城里,无非是要让天皇放宽心,不要过于怪罪自己。
熊泽天皇也颇有些察言观色的本领,看了看跪在下面的秀一郎,叹了口气:“事已至此,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请“刃首”大人尽力搜查盗走卷轴之人,朕亦会让皇宫守卫部队配合你们...那卷轴如此隐秘,外人不可能知晓它的存在,此事大有蹊跷。”
他拍了拍手,一个内侍拉开门,探头进来。“今天晚上,传仓宫国师来此一起用膳,有要事相商!”天皇道。“另外,传我口谕给禁卫首领,命其未来三天加强皇城守备,配合影刃,严查进出皇城之人!”
熊泽知道,那“潜龙”卷轴所载的内容和夏国有着重大干系,此时被人盗走,确实太过蹊跷。
“刺”完全没想到,自己顺走的卷轴,将会牵出一个惊人的阴谋。她还在菩萨像后面小憩,啃着昨天吃剩的苹果。那菩萨像前的三个盘子又被装满了贡品,看来今天的晚饭又有着落了。
因为之前误闯秀一郎的宅子,已经打草惊蛇,“刺”不敢过早行动,一直等到天黑才从忆誝寺里出来。一轮巨大的黄月,领着一众“小弟”,高悬在天上,她在内城的房顶上疾行,不断向那座高耸的白塔靠近。
她看上白塔附近的一片杉树林,那林子的树,低处完全没有枝叶,一直到了顶端才有些枝杈,似乎被人工有意修剪过。树比白塔周边的围墙还要高出许多,她准备借这些杉树做跳板,攀到白塔上。
这些树的年纪其实比这座城还要大许多,它们早已长在那里,这座城其实是围绕着这些树而建的。最早的时候,这林子可不止这么点大,而是覆盖了半岛近一半的地域。可以说,这座庞大的卑弥城里的大小建筑,几乎都用到了原本那座森林里出产的木料。如今,森林没了,只剩下一小片经过修整的杉树,供白塔里的贵人们欣赏。
“刺”刚用飞爪攀上一颗高大的杉树,就感到一股强烈的杀意袭来。藏在树梢上的“刺”心生警兆,自己似乎被什么人盯上了!
四周很安静,连虫子的叫声都没有。除了月光和白塔上的灯火,附近也没有其它任何光亮,表面上仍然一片祥和。可她十分的确定自己的判断,多年的潜伏生活让她比寻常人多了几分警惕和对危险的直觉。她知道不能再乱动,能在如此的环境里发现她,对方的感知能力绝不能小觑。
她不动,敌也不动。暗处的敌人仅仅释放出一层杀意,再没有进一步动作,似乎要和她比拼耐心。
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她得逼对方主动现身。“刺”盯着远处的一撮林木,轻轻用手拉下面罩,嘴里缓缓蓄劲,只见她玉口微张,无声无息吐出一枚玉片,直击下方一颗较矮的杉树。那玉片速度极快,全程几乎无声无息,直到击中目标瞬间才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片刻间,一个黑影唰的一下窜出,直奔那颗杉树而去,隐约中还有利刃破空的闪光和尖啸。“刺”在几丈外的阴影里看的真切,有三支暗器先击中了那枝干,紧接着,一个狭长的黑影挥舞着两把利刃,疾速杀过去,将那棵树劈的枝叶纷飞。。
见树上无人,那黑影意识到被愚弄了,他也顿时紧张起来,闪身躲进树冠的枝叶之间,不敢再有动作。
“刺”此刻虽然看不见对方,但却知道这人躲藏的大概位置。她从腰带里又取出一颗玉片含在口中,对着黑影躲藏的位置盲射了一发。这一发的力道比先前的更加迅猛,眨眼就飞进了茂密的树冠里。
这一击居然让她蒙到了。她刚又补充了一枚玉片到嘴里,那处树冠就炸了锅,随着哗啦啦的枝叶响动,一道黑影从树冠里飞出,朝着“刺”所在的杉树反攻过来。这家伙也是了得,仅凭着玉片来袭的方向和力道,就判断出“刺”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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