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我们安定下来了。这座极具疗养院风格的悬崖边上建筑,其防护级别堪称防守要塞级,内部的一应俱全确实让我们瞠目结舌,种植区、养殖区,生活区及专门为千岚组建的育儿区、给我们准备的生活区和照顾监护姜骏的护理区,无不装修先锋、设备精良。而据我这几天的观察,虽然我们的活动范围在一二楼的全层及一楼的户外花园,但我觉得这建筑之下绝对有更多楼层,因为每一段时间的人员替换的数量之大,远超我目之所及的空间范围。姜骏的情况在进来不久后便趋于平稳。虽然他睁开了双眼,但正如我那会所见,那一丝丝生机在那一两刻间便悄然流逝。如今的他,像一副躯壳,插满了各种管子的躯壳,与那张软床像是定下山盟海誓般永不分离。他躺在床上。我看着他。他睁着眼睛,里面空无一物。我看着他,他那原本熟悉的脸庞随着卧床分秒的累积而变得浮肿。我眼睛里似有若无地起着雾,整个房间安静得让人害怕,除了那有节奏的“滴~滴~滴~”声,这声音成了他仍活着的全部凭证。“奇怪的是,他的脑电图异常混乱、活跃,并不符合脑死亡的情况。”
有次,卡伦对我说。或许吧,或许他活在另一个世界,谁知道呢。每一天早上去看他成了我的必修课,我在床旁跟他诉说着每天的情况,哪怕再微小。这每天的诉说让我心生一种的奇妙的感觉,我才发现我已好久没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话了。不知从什么时候,我们之间仿佛有了一道隐形的墙,有好几次,我都看到他在深夜里一个人啜泣。我在墙这边看着墙那边的他,却全然兴不起心痛,或者可能有,最多可能是一丝。但我们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记得了,我也不想去记得了。“那就先这样吧,我明天再来。”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当我回到生活区,其实我内心是存在抗拒的。每当我推开门时,我的手指总在门把上静止,我的心情总在时间中羞耻。因为当我推开这道门后,我就是母亲了!我是一名母亲,但如果我不开门,我好像就不是了。这种滑稽的想法令我感到羞耻,这种回避的态度也令我感到熟悉。“为什么你总在需要突围时退缩,总在需要冷静时冒进呢?”
姜骏曾经这么说过我。每次我一想起,心里总冒起一股强烈的不服。“谁说我要退缩了?”
力随心走,门随力走。门开了,我是母亲。尽管这里设有育儿区,但我们并未完全将千岚交由育儿区里的工作人员照顾。不是我们不放心,而是一种母性在发光。说也好笑,这母性不是我的,而是最没有相关性的那个人的——蒋涛的。蒋涛的母性是被激发吗?还是潜藏已久?这个我真的说不准,尽管我们从小便认识。他出生在一个文艺气息极其浓厚的家庭,父母对他的教育一直是采取“觉醒主义”,所以他那种在阳光底下肆意生长的散漫与不羁啊浸润着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他不爱剪头发,总是一头中长发,板着一张刚正的脸,秉着“不冲突、不对抗”的人文精神火把却总爱说着一腔混不吝的刺耳调子,他好像总是可以站在任何一局的局外,以一个高个的旁观者身份进行吐槽。“你恐怕是我们仨里最不可能结婚育儿的吧?”
姜骏曾经对蒋涛说。蒋涛不言,浅浅地抿嘴一笑,继续手上的游戏。如今,生理上不可能生育的人已生育,那人是姜骏;心理上不可能养育的人已在喂奶,那人是蒋涛。自然是奶粉喂养,毕竟那有奶的爸还躺在床上。我觉得俗话得改,以往是有奶便是娘,现在不再是了。“就你在那里品尝纯真的氧气哈?骄傲吗?”
他边抱着小千岚边给她喂奶,手法娴熟得像个皇牌家政人,他往我所处之地扔了一个眼神手雷。我有点犹豫,但还是靠近了。最近一直困扰我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小家伙仿佛身上装了反我的雷达,反骆亦遥的雷达。只要我与她的距离小于多少,她总能“精准制导”,没有犹豫,全是直觉。“哇!”
一声便是全力倾泻,这会总是听到蒋涛边哄护小家伙边嫌弃我的讨小孩厌。“你该好好反省。”
这种时候,说实话,我觉得我的无辜是无处释放。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你的小孩怕你嫌你,你不敢靠近、你少靠近,正因你不敢靠近、少靠近,你的小孩更怕你更嫌你。我知道此刻的我是应该迎难而上、越难越爱,拿出母亲的担当,我真的知道。积极的态度总不会错!但我偏偏这种时候多少有点“如蒙大赦”。我已经努力尝试后,效果不佳,好的,恰好是一个台阶,我便顺着下,我开摆啦。我不知道该如何描写当下我心情,那是一种微妙的感情,卑劣的自我,我突然觉得小孩不找(需要)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那种母性好像被扼杀在我灵魂深处的摇篮里,它连一声哭都不曾发出。蒋涛看着我,我猜我当时肯定是一副出神的表情,因为我正忙着自我审判,“你应该好好当个妈!”
我回神到这一秒,“我有啊。”
“你有吗?”
“我没吗?”
“你有,那你在干嘛?”
“我按照你的话,好好地反省啊。”
“是吗?”
他蹙着眉,丝毫没有不冲突不对抗的狗屁人文精神的影子。“不是吗?”
我再说一遍,愤怒是会传染的!“那你倒是给小千岚喂奶啊!”
语出便迟!他知道他说了一个易误会的词,我心里也知道他的那个奶其实是指奶瓶装奶粉的那个奶,但我潜意识里的那个攻击人格啊,就像饿狼闻着血、软柿找到捏。我嗅到了爆炸前引信烧着的气味啊!“我也想给她喂奶啊,要是我能喂,要是我有本事喂,现在他就不会躺在那里!”
蒋涛被震在原地,小千岚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奶什么奶?连Uterus都没有的人哪里来的奶?”
怒火从我双眸喷出,环扫四周,最后火光定在小千岚身上,更准确来说是她那一双眼眸,太像姜骏了。我看着那一双眼眸,只感觉内心最隐秘、最柔软的地方隐隐作痛。我明白继续下去便会一发不可收,所以我选择转头离去。关上那道门,没有犹豫!后面的事情,仿佛顺其自然地,我向戒备森严的“疗养院”提了离开两三天的申请,不久,一辆接驳车便将我送到市区。在车上,如风暴般的愧疚向我袭来,使我挣扎不已,虽然眼前的景色变换,但我的那颗心却是动弹不能,困在小千岚的那双眼眸里,直至我将身心交给荷尔蒙,毫无保留!再后面的事情是属于荷尔蒙的高歌猛进……酒精和霓虹的交相辉映,海浪与山峰的纠缠不清,破碎的理智对膨胀的内疚发出了竭力抵抗……这一切,终止在城市早已苍茫地夜了之后、却未透彻地明了之前。我赤身裸体,宛如一座雕像,站在窗前俯瞰底下仍川流不息的城市血脉。他从我身后将我环抱,双手揉着我的双胸。“你喜欢吗?”
“何止喜欢,是爱。”
“如果我没有继续打针,你现在还这样爱吗?”
我没有动,仍像雕像,他也没有动。“我爱你,你是知道的。”
他没有动。“程青,但我们早已不是当年的我们了。”
我转过身,我俩赤裸相对。“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好,但你要相信我,我对你的感情从始至终没有变过。”
从始至终,这四个字真的是我面前这个的男人最爱的四个字,如果可以的话,我相信他真的会和“从始至终”登记注册,白头偕老!此时此景,靠着荷尔蒙针剂维持的我享受了它的刺激与洗礼后,理智重新占据心脑的高峰,眼前这个男人的既往一一浮现。程青程青啊,人如其名,不是在澄清就是在澄清的路上。“还当年?既然是不好,又怎么敢说从始至终?”
我又斟了一杯Lagavulin16。一饮而尽!“当年是魏安娜干嘛我的,我不是那样的!”
程青说着话,手势不落下。“干嘛是干嘛,你可以说清楚点吗?她弓虽女干你?”
我看着他,又是一杯Laga16下肚。“也不是。”
“就是嘛,你把持不住,不是吗?还有,别在我面前说什么魏安娜,她叫姚桂香。”
我不屑道,“装什么东西,改个安娜还不行,连姓都换了。”
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为什么总是变成这样,总变成对峙的局面,而桌上始终有我。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去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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