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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说,今天又会幻化出几朵花啊?”
忘川河畔,并不似传说中的悲凉冷寂,那成千上万的彼岸花开得娇艳,红得刺眼。阴风穿过花群,将那些个窃窃私语带到孟婆耳中。
“用幸福感滋养而成的种子才能长出一朵,这几千年来,每天渡过的亡魂不计其数,最终形成的彼岸花才多少。嗐!人间皆苦,终其一生幸福安康的人能有多少?”
孟婆舀起一碗汤,但笑不语,只看着不远处来的那人——瘸腿,断指,自刎,模样却长得俊俏。
嗯,一看就是生平历经波折苦难的人,好故事来了!
孟婆喜听书,过往亡魂在喝汤之前皆需向孟婆讲述生平,其文字会被记叙在孟婆的书屋中。
而其情感,则会化为调料,融入孟婆汤,若此人死前有未夙之愿,或心如死灰,汤将苦涩难咽;若心无牵挂,或乐观豁达,心胸开阔,汤则甘甜滋润。
待该亡魂步入轮回,由其幸福之感孕育而成的种子便会盛放,形成一株彼岸花。
而此时缓缓飘向孟婆的亡魂,虽身有多处残疾,但孟婆能感受到,此人周身并无混沌之气,并非心灰意冷的末路人。
有意思,着实有意思!
孟婆呢喃着,便将舀起的汤递给已经来到身前的白芷。
“白芷,说书人,死于剑伤。前尘往事,都将随着汤的饮入而烟消云散。在此之前,请讲述一下您的生平所历。”
“生平所历?没什么好讲的,还不如听我说书呢!”
白芷看着青瓷碗里纯净似白开水的孟婆汤,里头的那双眼睛明亮却又蕴含着沧桑。
他的平生啊?
无非便是一壶酒,一把剑,一个江湖;一顶官帽,一身朝服,一个朝廷;一醒木,一折扇,一说书人。
且说那白家村啊!三两屋舍,几处人家,天高皇帝远,乐得逍遥自在。
而这村就数铸剑手艺最为出名,天下名剑大多出自此村,江湖人士多以得到此村铸的剑作为步入江湖的第一步。而白芷家,更是铸剑中的佼佼者。
白芷的父亲长得五大三粗,母亲倒是秀气,村中人时常调侃白芷他爹这是积了几辈子的德,才能将这江湖第一侠女拐回家。
白芷随母亲,自小便细皮嫩肉的,不似江湖人,倒像是官家子弟。
但到底自小在这遍地江湖子弟的地方长大,母亲原先又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女,白芷打小便耳濡目染的,身上沾染了些江湖气,心中也向往着江湖。
稍稍长大些,他便拉着父亲为自己打一把好剑,再扯着母亲教自己武功。
来白芷家打剑的江湖人见了,爽朗大笑:“照小芷这劲头啊!以后出了江湖,定也是一方大侠,到那时,还得请白大侠多多关照啊!”
每逢这时,白芷都会停下练剑的动作,学着江湖上的人,有模有样的抱拳行礼:“阁下见笑了,在下不过区区一介武夫,行侠仗义乃是人生准则,相逢便是友,自当相互照应。”
“哈哈哈!你这文绉绉的腔调跑哪学的啊?”
“啊?白根爷爷说书的时候就这么讲的呀!他讲的江湖可有趣了!真正的江湖是不是也如白根爷爷讲的那般啊?”
白根是村中唯一不会铸剑的男人,白日里会教孩子们读书写字,到了晚上,便会给闲下来的人们说书,讲得那是一个绘声绘色,孩子们听得入神,如临其境,都没能瞧见那陪同的大人们眼底的神色——或沉思,或惆怅,或释怀,或怀念。
而白芷却在纠结为何白根爷爷可以讲得这么真情实感,不过那未经尘世的小脑袋瓜儿实在是想不通,便也不再纠结,满脑子思绪都悠悠跑去向往江湖了。
那闻言的江湖人抬手指着小白芷的心脏位置,晦涩不明地道:“江湖究竟哪般模样,要用自己的心去看。心境不同,看世界的目光也会不同。”
白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带着这句话长大了。
十五岁的他依旧一副眉清目秀的书生样,但由于长期顶着大太阳习剑,肤色早被那强烈的紫外线染成麦黄,倒是比小时候的白净多了几分英气。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父亲重新为他铸的剑,学着白根爷爷故事里的江湖人,将一个酒葫芦灌满酒挂在腰间,抓起几个干馍馍便走出白家村——是时候闯江湖去了。
意气风发的白芷满脸好奇地看着外面的世界,丝毫没有细想临行前父母的不舍以及白根爷爷的哀叹。
不舍又有何用?白芷天生便是一只要翱翔蓝天的鹰,而不该是被困笼中的金丝雀,迟早是要到这江湖里闯荡的。做父母的,只能是保佑他平安顺遂,愿他在这江湖里走一遭后依旧能初心不变……
白芷走走停停,看着这与白家村相似又不似的世界,纷纷扰扰,有比白家村还要热闹繁华的,也有比白家村还要寂静萧条的,说不上哪里更好,都别有一番风味。
一辈子悠悠荡荡,四海为家,看尽了世间浮华。
他见过的——分明是习武之人,却志在朝廷,最后沦落到被所谓的正人君子逼入绝境,无奈投身匪寨,却也没有同流合污,凭借着一己之力成为了匪寨大当家,将那匪寨的污浊风气来了一遍大整改,成了除暴安良劫富济贫的良寨,远近闻名,深受百姓敬仰。
可当地太守,也就是那所谓的正人君子,借着天高皇帝远,谎报这匪寨作恶多端,竟得了士兵,要将它一锅端了。
当时恰逢白芷慕名前去拜访,方在中厅与大当家聊得甚欢,忽然传来这番情报。白芷跟着大当家前去支援,但好说歹说对方也是朝廷的军队,训练有素,纵使两人武功高强,寨中之人也个个彪悍强壮,也难免渐渐落于下风,更何况寨子里还有不少老人小孩。
“白兄,趁现在我们还撑得住,你先离开吧!此祸本就因我而起,连累了山寨中人已是过意不去,若是再牵连到你,那我怕是……”
大当家趁着与白芷背对背应敌的间隙,朝着白芷说道。
白芷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客人,今日碰巧来此拜访,不该平白无故受到牵连,甚至丧命。
“今日如若苟活,往后心难安生。”
大敌在前,白芷不再多言,可大当家已然。江湖中人,哪有什么见死不救的道理。更何况对方还是白芷,江湖上出了名的“爱管闲事”。此时在大当家心里,已是将白芷视作过命兄弟了。
大当家抿嘴,没再多言,只是眼神里仿佛多了几分光亮,下手也狠戾迅猛了许多。
从晌午到黄昏,骄阳也渐渐收敛了光辉,朝着西方的山边晃晃悠悠地滑下,在不远处的炊烟缓缓升起之时,才不忍心地收回笼罩着匪寨的最后一缕光芒。
夜幕之下,匪寨之中,血流成河。
太守满意地看着遍地横尸,丑陋的嘴脸上拉扯出扭曲的笑容,挥挥手带着士兵们离开了。
血海之中,白芷的手轻轻颤动,随后紧紧握起拳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白芷终于从黑暗中跌跌撞撞地支起身子,随手撕下衣服,给身上的几个致命伤简单包扎了下。
不知老天爷是看着这血流成河的灭寨现场于心不忍,或是同情或是不忍直视。天上竟稀稀拉拉的抛下几粒雨丝,而后又骤然下大。若先前是晃晃荡荡的水桶不小心洒出几滴,那这时便是整桶水都在往下倒了。
雨水冲刷着寨中人身上的血迹,脸上的,手上的,头发上的,都冲走了,将他们原本的面貌展现出来,像是在为逝者做最后的沐浴。
没有月光,四周除了雨声便是雷声。借着不时出现的闪电,白芷勉勉强强看清身旁大当家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之所以能活下来,还是大当家在最后关键时刻给他挡下了致命一击啊……
他终究还是能力不足,无法救下这寨中哪怕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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