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如洗,一扫连日阴霾气氛。长路漫漫,蜿蜒幽深,似看不到尽头的无奈人生。
忽得传来阵阵铜钟声响,梵音叩心,洗尽铅华,扫荡邪佞,教人精神为之一振,。
铜钟声中,马车徐徐而行,在寺庙门前停留。马毛雪白,纯净得无一丝杂色,不染纤尘。四蹄坚韧有力,踏地有声。白马这么一站,引得寥寥几位游人驻足观看,目光闪烁,赞不绝口。车厢并不华丽,与这万中选一的宝马,绝难相配。驾马之人,并非寻常马夫,而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妇。薄衫料峭,皓肤若雪,螓首玉颈,淡扫蛾眉,幽谷娇花,为之失色。一脸含霜夹冰,似是拒人千里之外,徒使得游人心中一寒,不敢靠近。
百年古刹,灵台寺。或许曾几何时,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而至今日,乱世纷争,香客罕见,香火久断,便是这寺庙,也破旧不堪,不曾修理。几位衣衫褴褛的僧人,乍见马车行来,本是一惊,看清车厢模样,慵懒地收回目光,不做任何动静。
少妇挑开垂帘,便见一位孩童爬了出来,没精打采,看了眼斜挂的牌匾,这才提气精神,一个翻身,跳下马车。
故地重游,却物是人非,事事已休。云青念怅然千万,当年如姊妹一般的丫鬟,如今嫁作他人之妇,初见的俊朗男子,也远去异地,换成十岁孩童。一种思绪,几缕情怀,系在心头。不及感叹,寺中传来一阵怪叫:“有鬼啊……有鬼……好多鬼……哈哈哈,我是太上老君,我怕什么,来呀,尔等妖魔鬼怪,都出来,都出来……”时隔十载,可这疯癫言语之人,云青念依旧能可分辨,竟是那位宝相庄严的灵台禅师。究竟是何灾变,使得这般一个得道高僧,变成一个疯子?
正自疑惑,云青念拉过杨羽清的小手,快步上前,对着门口一个老和尚说道:“大师,灵台禅师怎么了?”
听得面前妇人直呼灵台禅师名讳,想来也是熟识之人,老和尚有心张口,转念一想,却是什么也不说。云青念更是焦急:“我与禅师正是故交,十年之前还来此礼佛,今日特来拜会。”
那老和尚倒是不疾不徐,扳着手指,数了起来。突然,神色又是一惊,奇道:“禅师可不正是十年前疯疯癫癫的么……”察觉失口,一把捂上嘴巴。其余几名老和尚一脸怒容看向他,颇为责怪。
云青念震愕之下,似是感悟什么,一把抓住老和尚衣领,急问道:“十年前什么时候!”
见老和尚吱吱唔唔,不由一怒,娇咤道:“什么时候!”
那老和尚被她怒容所慑,忙回应道:“腊……腊月初九。”
云青念双瞳猛然一睁,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看向身边的杨羽清,心中一沉:“羽清不正是腊月初九出生的?”
不觉间手中一松,老和尚一个踉跄,倒退好几步,也不敢停留,飞也似跑回寺中。云青念忧心灵台禅师,对老和尚离去也不做顾及,抱起杨羽清,便循着声音发处急急走去。
灵台寺后院,古树石座,依旧是从前摆设,然而古树已凋,石灯斑驳,石桌残破,入眼所及,满是岁月无情。那个神采奕奕,佛法高深的灵台禅师,如今僧袍污浊,破烂不堪,衣不遮体,沾染泥淖的双臂,伤痕遍布。此刻,一会东奔,一会西跑,时而趴在地上生吃花草,时而剥下树皮塞入口中。凄然模样,令人目不忍视。
灵台禅师疯癫其中,自得其乐,忽见身侧有人,抬眼一看,“呵呵”傻笑,一步斜踏,左脚拌右脚,生生跌在云青念面前。人一倒地,便似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云青念心中不忍,俯身欲扶,不料灵台禅师突然一跃而起,一手抓住杨羽清,又哭又笑:“哈哈,我杀了我,我杀了你……”说罢,便要将杨羽清砸到石板地上。疯癫之人,出手并无轻重,全力施为,眼见杨羽清将有头骨碎裂之险,云青念扑身迎上,劈手欲夺。
杨羽清自是年少胆大,心中一时慌乱,却思绪百转。幼小的身子一扭一缩,自衣中滑下。双臂忽张,将灵台禅师双腿齐齐抱紧。云青念一手劈空,不及收回,已然打向灵台禅师肩头。不想灵台禅师自生一股力道,将她反震开去。云青念爱子心切,急上心头,连声大呼道:“快放下羽清!”
话音未落,数名武僧阔步奔来,也不多言,利爪翻覆,欲先拿下灵台禅师。
杨羽清见时机已到,松开双臂,就地一滚,回到云青念身侧。只听一武僧“哼啊”惨叫,摔倒地上。余下众武僧再是招不容情,搏龙伏虎,欲行极端。灵台禅师脚迈沉雄,一声喝,一发掌,化作漫天佛印,武僧尽数一退。
云青念心念电转,虽有惊异,却不及分析,急道:“‘千手如来掌’,禅师没有疯!”
人或可疯,但记忆犹在,逼上极端,能施展武功并不稀奇。众武僧闻言面疑,看着忧心忡忡的云青念,只做妄言。手下招数不见滞待,更添凌厉。
灵台禅师一步退,沉腰纳腰,气贯丹田,张口一喝,如雄狮怒叫,山林颤栗,流风爆绽。刹时,众武僧再退一步,头晕目眩,站立不定。几个踉跄,定下心神,眼前,已不见了灵台禅师与云青念母子踪迹。
光景飞逝,身侧树木,徒留残影,向身后驰去。
灵台禅师以佛门“狮子吼”震慑武僧,打开战团间隙,带走云青念母子。一左一右,各挟一人,展开轻功,不见缓慢,踏步如飞。片刻之间,来到一处洼地,四周黄叶萎落,覆盖泥路,独留枯枝颓立,诉说秋之萧索。
灵台禅师手下一翻,将云青念、杨羽清二人稳稳送在一方巨石台上,目中沉稳柔和:“云施主是如何见得贫僧尚未疯狂?”
口中询问,却似肯定。
灵台禅师虽是浑身污垢,僧袍狼藉,却是面中含笑,目透精光,双手合十在前,佛气恢宏,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疯癫模样?云青念这才放宽心来,微理云鬓,徐徐道来:“小女并未看出禅师是否清醒,但一手‘千手如来掌’的功夫,却是非是灵台清明之人不可施展。试问一位癫狂疯乱之人,又是如何能将‘千手如来掌’运用的恰如其分?想来,禅师这般行为,必有深意。”
灵台禅师拂须而笑,仰首望天,天色澄澄,不由一叹:“好久不曾见过如此好天色啊。不枉贫僧装疯扮傻十年。”
“嗯?”
云青念面露狐疑,问道:“禅师所行为何?”
灵台禅师笑容僵硬,似是想到最不可回忆的往事,索性盘腿坐下,道:“不过一些私怨。怎想累得整个灵台寺蒙受灾厄,变得如今模样。若非装疯,怕也不能苟活至今。”
看向杨羽清的眼睛,带上几分观察,愈看,心思愈沉:“诸葛居士可曾将一物交于杨居士?”
云青念又是一阵惊愕,手在怀中按了按,说道:“外子走之前,已转交与我。禅师是如何知晓?”
灵台禅师拂须而笑,目光凝视杨羽清:“他日,终须交于这位小居士。”
语音一涩,摇头苦叹:“此去前路应无恙,未知归程几多长。”
云青念神色一凛,翻身跃起,一把抓住灵台禅师破损的衣袖,急道:“禅师此话何意!”
灵台禅师一声苦叹:“当年贫僧夜观星相,推论春秋。九星耀空,以清光为最。星做蛟龙,盘踞黯夜。原本贫僧以为杨居士便是九星所示之人,便借九转生死巷布计,使得杨居士脱离天玄教宗,再开靖世新局。不想弄巧成拙,反迫使杨居士退隐山林,不谙世事。”
云青念闻言更是惊异,心有猜测,却不可置信:“禅师莫非便是……”不待她说完,灵台禅师一口打断:“三日之前,再观星相,九星化龙,横有三星相辅,纵有七星为煞。十九星星光耀天,再难存有其他,大灾之象……”
说到此处,杨羽清有所明了,弹跳而起,指着灵台禅师鼻尖,喝骂道:“你这老儿,休得瞎说……”云青念既然猜出灵台禅师身份,自是心有恭敬,见杨羽清这般气极模样,伸手死死按住杨羽清,生怕杨羽清扑将过去,动起拳脚。拳脚相交,以灵台禅师之能,自是不会受挫,也不会伤及杨羽清,但损和睦。一双美眸,仰望晴天,白云散去,乌沉逐渐汇聚,遮掩阳光,似将落雨,不由伤怀:“三日之前,正是家父与外子西征之时,禅师言下之意,难道……”
灵台禅师不作声,难作声,却是不得不对着这个美貌女子残忍,脸上透出苦涩,露出无奈:“此去黄龙口,千里跋涉,人顿马疲。而葬火教好整以暇,以逸待劳,本就落了下风。何况,昆仑一派,久居天险之地,易守难攻。葬火教历经四朝板荡,万难之中存活至今,早是不及原先元气。加之葬火老祖失踪一事,教中变故徒生。虽有枭雄之志,却无征兵之能。何以轻兵强攻,自损羽翼?”
葬火教内祸之事,知之者甚少,但云府何等势力,自然知晓一二。如今葬火教虽与鞑靼结盟,可不正是因为实力有缺,难以一展霸业。鞑靼尚未有所动作,葬火教便先开战场,此番作为,绝非一向阴沉善谋的葬火教主作风。再者,葬火教多蛊虫巫术,对于隐遁之法,更是熟悉,有心突击,又怎会令他人知晓。张铁曾言无意听闻,但终归被人发现。葬火教再是狂妄,也断然不会依据原定计谋而行事。心念闪烁,看向灵台禅师的眼光,多了几分乞求。双膝跪地,拜了三拜,道:“禅师前辈高人,还请赐教一二,解除危机。小女定当为大师结草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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