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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楼。
在残阳中洒下斑驳的倒影,一如老旧的牌匾,龟裂的痕迹,似是蛛网交错着。牌匾下,白衣少年负手而立,望着这间偌大而破落的酒楼,苦笑摇头。夺步快入,楼内光景果如自己猜测一般,满目桌椅空空荡荡,桌面上残留的油渍,被穿过窗棂的斜阳照得格外刺眼,隐隐约约,似是还能闻到混合着菜品发霉的气味,着实令人提不起一丝一毫走进去的想法。
白衣少年嘴角抽动,走过柜台。眼光撇过,一人趴在桌台前呼呼大睡,从嘴角淌出一大片口水。白衣少年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朝那人头顶丢去,故意压低声音,叫嚣道:“怎么连个活人也没有,看不到有客人来了么。”
铜钱才一丢出,那原本睡得昏天暗地的人,似是头顶生了眼睛般,一抬手,干净利落抓住铜钱。见他双眼半开未开,似乎还未睡醒的模样,但一身功夫却是老练。手掌朝桌台一拍,人影已逼向白衣少年身后,一只沾满口水的手,径直抓向白衣少年肩头,口中骂嚣道:“哪来的狗,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他这一抓,看似寻常,却是后发先至、快愈闪电。
岂料,白衣少年动作更快。脚步斜里一踏,身形变动间,已从桌上抓起一双木筷,不偏不倚,夹住那人手腕,本想开口玩笑,却是发觉这双筷子不知多久未曾清洗,油渍混合着霉斑染得自己满手。当即一把丢下筷子,进步欺身,揪起那人衣襟。那人一动不动,任由白衣少年动作。衣襟入手,仍是一片黏稠滑腻,白衣少年撒手急退,怒道:“郭几净,你看看你这天香楼,哪里还有窗明几净的模样,当真白瞎了你这名字!”
左右看看,偌大的厅中,看不见一条干净的布来,不由怒火一窜:“原本我还以为城青所言多有夸张,如今看来,还是太过保守。”
被人劈头盖脸一番骂来,换做他人,郭几净早已含怒出手,但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却露出满面笑意,只是这笑意古怪得令人火气更盛。见他随意找了个临近的椅子便坐了下去,顺手在桌上的果壳中翻出一粒尚算完整的花生,丢入口中咀嚼起来:“呦呦呦,我道是谁,原来是这位大少爷。你这脾气可不行,那边家妹子可比你温柔懂事得多。算了,和你这粗人说不上,还是让边家妹子来。”
杨羽清气极之下,突然满面怪笑起来:“城青可来不了,不过你口中‘二大二小’四只鬼,我倒是能立刻给你找来。”
说罢,再是不看郭几净一眼,便朝门外走去。
一听“二大二小四只鬼”,郭几净脸色骤变,狼狈地拦在杨羽清面前,从衣中取出一封信笺,送到杨羽清眼前,满是讨好求饶:“何必打扰四位师姊,你要的信息在这里。”
杨羽清来此,本是要取此物,此刻近在眼前,反是不急。左瞅瞅,右瞧瞧,看郭几净愈发心急的模样,这才故作淡然,伸出双指,捏在没被油渍沾染的一角,叹道:“可惜啊可惜,此处放眼看去,并无可坐之地。也罢,还是去云师姊处再看不迟。说起来,云师姊可是极爱干净。”
乍闻“云师姊”三字,郭几净只觉腹中似有一条饿虫,咬得腹内生疼,下意识双手捂住肚子。当即朝阁楼上大声叫骂:“眼瞎的东西,看不见贵客临门,还不收拾收拾!”
骂声尚在楼中徘徊不散,从阁楼中径直跃下四个衣着邋遢的小二,强忍笑意,扫地、擦桌,掸灰、除油,动过干净利落,与那身好似从泔水桶中浸泡过的衣着,看起来极不协调。
不过片刻,但见一张桌子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四人一字排开,站得挺直,齐声叫道:“回禀掌柜的,已经收拾妥当。”
杨羽清笑而不语,一手在桌面划过,当真是纤尘不染。故意长叹一声,喃喃说道:“常师姊那里清静,最是适合静心阅读。”
双手负背,又朝门口走去。
郭几净脸色再变,手臂一张,将杨羽清拦下,扭过脑袋朝四人骂道:“没眼力的东西,看不见贵客要事在身,还不快滚!”
话音未落,不见四人如何动作,已然跃上阁楼,不见踪迹。虽未有意展示,但这一来一去动如闪电、轻如鸿毛,足见这四人轻功造诣非凡。
杨羽清对此四人早有所闻,不以为怪,朝那张已被收拾整齐的桌子缓缓走去,徐徐坐下,这才从信笺中抽出信来细细观阅。郭几净随之入座,见桌上空无一物,张口便要叫喝,却是想起什么,硬生生把喉中的话吞了回去:“这个苏漫,可不简单。”
“哦?”
杨羽清惊异道:“郭师弟如何看出?”
他与郭几净均为建宫门下,多年以来,情义深厚。只是弱冠以后,二人一内一外,相见极少。郭几净心知杨羽清早前多为打趣,浑不在意,见他称呼变动,不由严肃起来:“从我所调查来看,这女子家中经商,有些银两,却与武林之人并无关系。幼年时家中受倭寇残害,仅此一人脱逃。三年后,夜闯碧落青天,被蛇面青衣发现,争斗之中,竟杀了蛇面青衣。此后,为躲避碧落青天追杀,四处瓢泼,直至玉峰山脚,被恰巧经过的张凤兮所救,这才入了天玄教宗。”
杨羽清静静听着,又朝手中信上看了看,其中内容,与郭几净所言一般无二,与早前张凤兮等人所说并无二致,心中隐隐失望。抓起信笺,将手掌上的油渍擦了干净。再看向郭几净时,脸上却是带着几分嘲弄意味。他心中知晓,郭几净的话,尚未说完。
郭几净被杨羽清盯着心头发虚,忍不住说道:“我的消息虽然不是这武林中最快最全最准的,但也有几分门道。此女消失三年,这三年人在何处竟是查无可查,便好似人间蒸发一般。三年时间,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摇身一变,变成一个能杀了蛇面青衣的狠人,此中定有乾坤。”
杨羽清摇头苦笑:“我也正是想知道这乾坤之中是些什么,想不到连你也查不出来。”
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有一句你倒是说得极对,她的确是个非常人。白袍青衣十三门,我虽未见识过十二青衣的手段,但与白袍客北堂燕交过手,自问全力一战,北堂燕的功力犹在我之上。传闻十二青衣乃是北堂燕一手教出,武学造诣自然非同一般。苏漫能杀蛇面青衣,足见这失踪三年脱胎换骨之变化。”
郭几净摆了摆手:“单说武学也就罢了。照理,此女杀了蛇面青衣,碧落青天与天玄教宗又是世仇,易地而处,本是不死不休之局,偏偏不了了之,你说奇也不齐?除非这让此女脱胎换骨之人,有着惊天的身份,惊天到能让碧落青天放下这段仇。”
杨羽清五指在桌面上来回敲击,敲得“哒哒”作响,良久,这才压低声音:“另有一事,我在天玄教宗密窟之中习得‘七十二煞’。这门功夫出自《铸兵神录》。当日苏漫曾在我肩头拍了一掌,我体内真气自行发出,却是泥牛入海般沉寂无声,好像这股真气本就属于苏漫。”
“嘶!”
郭几净倒吸一口凉气:“依你所言,这个苏漫定然身负《铸兵神录》中的武学,而且多半还属于正卷。能让碧落青天放弃仇恨的,除了铸兵一脉后人不做他想,但若是铸兵一脉后人,为何又要夜闯碧落青天?想不通,想不通。”
愈想愈是烦躁,郭几净伸手想拿茶壶给自己狠狠灌上一杯,直到手掌伸出,这才反映过来,空空荡荡的桌上,哪有什么茶壶?
杨羽清爽朗大笑,在郭几净肩头按了按:“郭师弟,为兄尚有要事,不便久留,告辞了!”
郭几净深陷沉思,等到反应过来,天香楼中已然不见杨羽清身影。看着信笺丢在桌上,想也不想,撕了稀碎,丢在角落的炭炉中,烧个干净。神情转变,又是那般玩世态度,朝阁楼怒骂道:“连杯茶水也没有,真瞎了你们的狗眼!”
且说杨羽清离开天香楼,一路快步而行,径直来到点苍剑派。
昔日剑声铿然、气冲斗牛的点苍剑派,如今郁郁沉寂,好似置身浓浓的阴霾之中,老旧的牌匾下,左右护门弟子,远远便瞧见杨羽清的身影,眉峰骤敛,满面怨恨,却是碍于南宫欣舞之命,不敢率先发难。直待杨羽清近时,提剑身前,一左一右,宛如泾渭之河,横于三人中央。左侧弟子冷哼道:“点苍剑派与你杨家之事已了,杨宗主此来为何,可有通报?”
不待杨羽清回应,右侧弟子又道:“杨宗主大恩,点苍剑派不敢或忘,还请移步他处。”
杨羽清见此二人披麻戴孝,心有戚戚。点苍剑派多是收留苦难孩童,正如西风烈诸人一般,本是落魄太原的乞儿,如今却是堂堂名门大派的弟子,翻天覆地般的变化,自是心存感恩,早将裴风战等人视如亲生父母。如今裴风战身死,众弟子以儿女之孝事之,想来其中悲伤有之、对自己怨恨亦有之。
了解昔时旧事,杨羽清懊恼有之,却并无后悔。只是此来另有要事,自然不便再起纠纷、徒生事端。当下双拳紧抱,不卑不亢说道:“在下与贵派掌门有要事相商,还请阁下代为通报。”
左侧弟子故作不闻,将头扭向他处,右侧底子却不似如此,眉峰高挑,哼声道:“你我派之间有何要事相商?快些离开,否则擅闯点苍剑派,谁也饶你不得!”
“好好好!”
杨羽清面色微沉,接连便是三个“好”字,脚步后移,正当左右弟子以为他便要吃瘪离去,却见他提元纳劲,口中真气流转,长喝道:“在下杨羽清,欲拜见南宫掌门,有要事相商!”
这一番话,语气看似不起波澜,实则已然含怒。张口一喝,声音便似箭般射出,随后惊雷炸裂。
“你……放肆!”
右侧弟子万料不及,杨羽清竟会如此极端,怒火交织,提掌便向杨羽清抓来。杨羽清神色不改,脚踏“行云步”,斜里退步。另一边,左侧弟子见右侧底子已然动手,当下毫不迟疑,快掌连拍,霎时掌影纷纷,连打杨羽清“神藏”、“步廊”、“梁门”三穴。此三穴虽非要穴,但如若受制,气息将滞,免不得受制于人。
杨羽清见此二人盛怒之下,犹未着杀招,仍以制为先,也无意过分为难,当即骈指为剑,出招快愈闪电,分刺二人手腕“太渊穴”。双手分运剑招,出招快且凌厉,招式方出,人便抽身急退。左右二人只觉手腕一阵刺痛,整条手臂也似酸麻,握剑不稳。霎时面前寒风逼人,来不及运功调息,但见杨羽清左右各持一剑,分指二人眉间,这才反应过来,杨羽清适才退步之际,已将二人掌中宝剑抽出,这般动作似行云流水,饶是二人对杨羽清多有敌意,亦是不免赞叹。
“杨宗主剑下留情!”
听得一人疾呼,却见萧兮然快步而来,双手抱拳,朝杨羽清行礼作揖:“杨宗主,是在下来晚了,还望宗主切莫怪罪。”
说着,身形微侧,做了个“请”的手势:“南宫掌门有请,望杨宗主屈尊移驾。”
“好一个萧兮然。”
杨羽清心中默念:“先将争端矛头引向自身,随后暗点我此行要事。若是再行追究,反显得我小气了。”
他本非为闹事而来,加之萧兮然此番态度,着实计较不得。故意皱了皱眉,说道:“那便有劳萧兄引路。”
说是“引路”,实则不等萧兮然回应,已朝内中走去。路过左右二位弟子之时,手腕翻动,宝剑稳稳当当还入鞘中。
“盛名之下无虚士,杨宗主此般手段,当真非同凡响。”
萧兮然自是知晓,杨羽清点穴、夺剑,已然留情,而他还剑之法,多有警告之意。当下不敢怠慢,走在杨羽清面前,免得再生事端。
二人一路无言,直向大厅走去。路过问剑楼时,杨羽清心潮翻涌,不由驻足停留。十年光景,而今看来不过一瞬。登楼窃宝、夺路逃生、夜宿破宅之事一如昨日。遥想当日问剑楼中,裴风战身中自己一剑,依旧在萧京面前多番维护,不由黯然。
走过问剑楼,不多时便到议事大厅。一路行来,点苍剑派弟子对杨羽清敌意非常,只是碍于南宫欣舞交待,未曾为难。此刻立于厅中,南宫欣舞身坐掌门之位,丘玄归辈分最高,坐于左手第一位置,右手处依次是裴秋泽、裴静姿、任黄玲等人。粗略看来,竟有十人。
杨羽清目光扫过,厅中这十人,怕是无不是不想将自己千刀万剐了才好,却是强压火气。反倒是南宫欣舞,神色依旧,不着情感,冷冷得一如身上蜡白的孝服,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眼波淡扫,在杨羽清身上好生打量,未说话,厅内骤然一寒。
“杨宗主这一手千里传音之术当真了得。”
南宫欣舞开口说道:“便是不知,你口中要事,是为何事。”
看似问,实则已有送客之意。曾经境地相似,心有同情,却是换得点苍剑派如今这般光景。她本非易于后悔之人,此刻却是悔了,若是当初未助杨羽清离开点苍剑派,今日的点苍剑派是否还会痛失龙首?若是未曾因为宋衍之名而轻信杨羽清所扮的宋珩,如今的中原正统、点苍剑派,乃至昆仑派,又当是如何?悔之、恨之、怨之,一并涌上,素白的十指紧紧抓住扶手,更显得苍白。
一句之间,南宫欣舞神色几经变换,杨羽清虽愧,却不悔:“早前我宫内传信,葬火教一年之内获将侵入中原。在下心有思量,此番入侵,怕是较之葬火老祖之时,更是猛烈。中原正统、天玄教宗一直各自为战,沿海倭寇横行,三元会摇摆不定,长此以往,恐成内外交迫之局,首尾难顾,或被一一击破。不若你我两派结成同盟,共抗葬火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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