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商产贵如金，难动义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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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造急着让秋天泽回村去把崔来福找来是有一件迫不及待的事情要办。因为李造这次重回县城，通过安国城二次失守认清一个现实，城门失守有一有二，就有可能再三再四。当这次从日本人手里夺回安国城，他想到一个问题，他的身份对于城里人来说，早已无法隐瞒。很多人都知道他是★★★的干部。如果县城以后再被日本人攻占，一旦日本人站稳脚跟，建立起日伪zhengquan，必定对城里★★★ba路军的人进行清算报复，就连那些为★★★办事的百姓也不可能放过。这样一来，德盛堂的师徒三人将会面临极大危险。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是这次突然想到的，早在第一次失守之前，他就已预见过这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但他一直存在侥幸心理，寄希望日本人拿不下安国城。现在他感到了后怕，也为自己存在的侥幸心理而暗暗自责，所幸，这二次安国城失守收复得较为迅速，还没有酿成后果，他必须当机立断，采取措施来解决这个问题，这可是关乎德盛堂师徒三人生死悠关的大事。

为了保护师徒三人的安全，也为了保住德盛堂能够继续经营下去，思来想去他决定把自己的这处产业公开转手出去，只有完全与这家药店脱离关系，才有可能不致于连累店中几个人，或者也可能免遭日本人烧掉或没收的下场。

把药店转手这件事不是小事，虽然老父也说过这药店已完全交由他全权经营处理，是亏是赚，全由他一人负责作主，但为了不伤老父的心，他还是想征询一下父亲的意见。

回到家他将自己想把德盛堂药店送人的打算和理由和盘托出后，李文瑞并没有显得特别惊讶，他说：都道是老子英雄儿好汉，看来一点不假，钱财乃身外之物，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我能把全部田产变卖，为吕zhengcao的部队筹款，又怎能阻拦你处置属于你自己的商产，况且这也是一桩救人性命的大义之举，我更没有理由反对，但我也有句心里话不能不告诉你，我那时把家里的地捐出去，是为了匡扶社稷尽一份咱李家的微薄之力。你爹我老了，既然这份产业交给你，当然由你自便。这种事你就不用征求我的意见了。不过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脱手这处商产？

李造为父亲的冷静而有点出乎意外，更为父亲的豁达而感动，他如实相告说：我本来想把这店公开赠给林师傅，可好说歹说，他坚决不受，所以我也一时拿不定主意怎么办？

李文瑞冷笑道：你也太小看林师傅了，人家要是受了你这房产，他也不叫林龙蛟了。

一直没吭声的李造母亲这时忍不住开口说：既然非要白白送人，我看你最该送的人是你来福兄弟，你的命是人家给你救回来的，既然林师傅不肯要，那你就给来福算了，也算还他一个情，他家也挺困难，或许会同意。

李文瑞说：真是妇人之见，那可是救命之恩呀，你一处商产就能报得了吗？

李造母亲说：我并不是说给他一处商产就能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我是说既然欠人家大恩，这处商产也不是小数目，送谁也是送，给了来福也表示咱们没忘记人家的救命之恩呗。

李文瑞点头：这么说，倒也是在理。

李造说：这样也好，本乡本土，同村乡僚，知根知底，他现在也在为★★★做事，知道他身份的人也不多，那就还他一个私人情分。

一家人取得了一致意见，李造就回到城来，先把自己的打算说给了林师傅，他当着秋天泽和二虎的面对林师傅说：林师傅，这个店您既然不肯白得，我也不好硬拂您的意思，但我决意必须尽快脱手，现在形势千变万化，谁都知道我的身份，前二次日本人来，没有顾得上清算ba路军的人，谁也保不准他们不会再来，也保不准他们不报复跟★★★有关的人，所以我才下决心把这个铺子撇出去，家母意思，既然你不要，让我给本村的来福，我和他的关系你也都知道，这样对你们三个都好。

林龙蛟说：我早知你的用意，但我这人无功不受䘵，你的这个想法我觉得最合适。这样你也不用藏着掖着，店铺易主之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李造笑道：这我知道。我这就让天泽回村把来福找来跟他商量。

秋天泽以前听父亲讲过来福叔失踪的经过，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回的村。他还没见过来福叔的面，现在李造叔让他回村捎信，他心怀好奇也想见一见来福叔，跟林掌柜告个假就回到村里，先回家去见爹娘。

秋谷成二口子见大儿子回来，问有什么事情，秋天泽问：爹，来福叔在村里吗？

秋谷成说：在，前不久回来的，

秋天泽才说：李造叔让我回来叫他进城一趟，他失踪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回来了？

秋谷成告诉儿子：你来福叔这次回来是要干大事，跟他回来的还有二个陌生人，说是★★★的工作组，你来福叔现在是县大队的人，他回来后，挨家挨户作宣传动员，还来咱家找过我，让我参加wu装委员会，抗日先锋队，还成立游击组，教大家打枪。我学过几次，地里活太多，不象他们学得快。

秋天泽说：我来福叔真不简单，

秋谷成说：是啊，这些年没见他，他现在可是长本事了。听说他还去找他的老东家，让他把地都分给村里人，可怕老王家吓坏了，听说借口出去看病，也不知躲哪去了。

秋天泽说：李造叔让来福叔进城一趟，不知啥事，我去告诉他一声，还得赶紧回去。

秋谷成说：那你快去吧，

秋天泽找了几家才见到来福，把李造的话传给来福，来福把工作交待一下，就跟着秋天泽赶往县城。在路上，来福得知他是秋谷成的大儿子，顿感亲近，他得意地告诉秋天泽，李造现在是县大队长，李造介绍他参加县大队，而且还加入了中国★★★。这次带着工作小组回到村里，老东家见到他非常客气。

一进南大门，秋天泽直接回药铺，来福去老县衙找李造，俩人一见面，李造就批评来福：你这个工作组太冒进了，县委书记马建民和县长师容之再三强调，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建立各级抗日wu装，要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可你倒好，武装建立起来了，却破坏统一战线，你知不知道，王耀庭的老三王占魁，现在是国民★特派员，他找到我说：你李家真是高明，你爹把土地卖了，说是都捐给吕zhengcao抗日。名也有了，官也做了，原来是知道内情啊，你们★★★说是联合抗日，这日本人刚离开安国县，你们就在村里想分我家地了，

我说：不会的，谁说分你家的地了？

他说：是来福在村里找他爹做工作，说★★★要消灭剥削，消灭压迫，还要打倒地主，王家在村里地最多，所以要分他王家的地，你这不是胡闹吗，他爹现在进城躲起来，你这个工作组长暂时让赵金合接替，你把现阶段农村工作的政策好好学一学再说吧。

挨了李造的批评，来福说：不把王家的地分了，有的人有顾虑，参加我们组织的积极性不高。

李造说：关键要从思想上加强对★★★的认识。这样人们才能真心拥护我们。好了，这事先放一放再说，反正你也不用着急回去，我还有一件更急的事要和你商量。

于是李造就把德盛堂药店赠与他的想法和理由说给来福。谁知来福一听吃了一惊，立刻拒绝：队长，你这个玩笑开的有点大，这个产业你愿给谁就给谁，反正别给我，我崔家世世代代就是种地的命，根本就不会做买卖，所以你给我我也不会经营，

李造说：我是认真的，没功夫给你开玩笑。你接了这铺子就由你作主，生意你能做就做，不能做你想卖就卖，亏赚全凭你处置，交你后跟我再无半文钱关系，我给你立字为据。而且，你若想省心，也可象我一样，做个甩手东家，你若相信林掌柜，就让他继续操持这摊子生意，赚多赚少你擎现成就行呀。

来福着急说：好了好了，这事你别说了，你也别欺负我没读过书，我说不过你，反正这事你说破天，我也不能要你这产业。这些年，你李家接济我来福已经不少银两，我心里不是不清楚，再说，要说感恩，我还要感你的恩才对，我救你的命，那是顺水人情，换成别人，我也一样要救下来，因为让我有家难回的是那个赵麻脸，有仇不报枉做男人。若不是我李叔对天泽他爹念旧情买他的地，我也没有机会再返乡，所以那件事我一无法报天泽他爹的恩，二是没法还你李家的情。这个忙我可不能帮。

李造也急道：这商产我必须交给你，不是为报你救命之恩，最主要的是为预防日本人万一再来城里，别找林师傅他们麻烦，你想想，我是他们的东家，他们的东家是★★★，日本人早晚会知道，一旦查出这层关系，能饶得了他们？你就权当救他们三个怎么样？

来福一时无法应答，想了一下说：你说这商产给我，任由我作主吗？

李造说：那当然，我只有一个条件，咱们要请城里几个有头面的人做个公证，签字画押，从此跟我无任何勾连。

来福说：那我也有一个条件，既然老婶都说还恩报情把这产业给我，我也有样学样，把这产业转给天泽他爹你同不同意？要不是他摘肝挖心卖掉地替我还上王家的债，我也不敢回村与妻儿老小团聚，他的恩，他的情我就借你这花献他这座佛，你看成不成？

李造笑道：你只要接了这处铺子，你送给谁，那是你的事，跟我无关，也休要问我，我绝不过问。

来福说：我必须问问天泽他爹肯接手时，我再要你这处产业吧，

李造只好退一步说：也罢，你跟天泽回村，去问谷成意见去吧，他把天泽送到店里学徒，就是指望将来天泽有机会能盘个铺子做掌柜，你转给他也是好事，或许他能同意，那是你俩之间的事，你抓紧回去找天泽他爹商量去吧，只是要快，时间不等人。

来福答应下李造就急着回村来找秋天泽他爹，见到秋谷成，来福就说：二哥，有个急事要和你商量，

秋谷成问：啥急事？

来福就说：是这样，李造是★★★咱村人都知道，城里知道这事的人更多，日本人已经占过二次城，好在没呆几天就被★★★的人赶跑了。李造断定日本人肯定不死心，还会来夺城，万一县城被他们夺过去，又站稳了脚，你想啊，他们最恨★★★和ba路军，天泽在的那个铺子是李造的，李造又是★★★，那日本人还能饶了天泽他们师徒几个？所以为这事，李造急着要把这产业送出去。

秋谷成问：送出去？送给谁？咋不卖掉？

来福说：是呀，我也这么问他，他说，现在这形势，县城那么多药铺都关闭，谁还有心再盘铺子，短时间找不到现成的买主，而且找到买主顶多也就是卖个地瓜价，万一还没脱手日本人又来了，天泽他们就危险了，所以他就打算向他爹学习，也把那产业送人，他一开始想送给林师傅，林师傅不接，林师傅说，你把这产业送给我，也不好摆脱东家和雇主的关系。日本人查问起来，我若说是东家白送的，跟东家没关系，别说日本人不可能信，连咱这的小孩子恐怕都不信。他看到林师傅说的有道理，后来他就打算白送给我，说是我救过他的命，既然李家是为了报恩白送我产业，我也推不掉，就同意接收下来。他李造能报恩，我来福也不能忘义。要不是你舍得把你那心肝子地卖掉筹钱替我还王家的货款，我也回不了家，就为这我也一直无法报答你，正好有这机会，我要了李家的产业，借花献佛转给你，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你可别跟我说你不要。我来找你就这事。

秋谷成说：你别跟我在这胡说八道，我还王家那钱，主要是为了我自己，你想啊，咱俩结伴跑脚，我回来，你没回来，我怎么向你家老小交待？我怎么向王家说明白？我只有把王家货款都补上，我才能在村里再呆下去，这跟你把李造从坟坑里救出来根本就是二回事，李家说你对他有救命之恩，给你产业那是合情合理，而我白要那产业无名无分，我秋谷成再不识字也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个理，再说，我秋谷成命里没有这么大的福份，要了那产业是要折寿的，我希望天泽那孩子将来能当个店掌柜不假，那要看他自己的出息。他若能挣下个店，那是他的本事，这种靠人赏赐施舍得来的产业，他一辈子腰都挺不直，这药铺这样到了他手里，他也守不住。财来得易就去得快。行了，这事你也别给我提了，李家那产业你愿给谁就给谁，别跟我啰嗦了。

来福没想到平时寡言少语的秋谷成，竟然一张口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令他一时词穷，顿了片刻他叹口气说：唉，二哥，你也知道，眼前这形势，谁还敢添置家产，有点钱的都捂得死死的，就是为了以备不急之需。我来找你接手那房子，还不还你的情那都是小事，最主要的是不给天泽他们师徒几个留后患，这道理你怎么就不懂呀？

秋谷成听闻此言不为所动，坚持道：你若不为还情，我就不信，那药铺再不能经营，想白给谁还怕找不到主？你白给王家试试，你看他要不要？

来福说：要是给他，我还不如一把火烧掉，我崔来福历来讲究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再说，我这次带工作组来，就是来组织动员咱村群众的，一旦把群众发动起来，就打倒村里的地主老财，分掉他们的房屋和田地。哪还可能再送他房产？我现在跟李造一样，都是★★★的人，房子留在我手里，照样对天泽他们不利。所以无论如何你得帮我这个忙，把这个铺子接过去，我也给你立字据，从此跟我崔来福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