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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湿冷的冬混着大地似有似无的声响,在西华市这片土地上铺开了一道青白的画卷。人们纷纷纭纭的缩着脑袋,试探的睁开干涩已久的眼皮,他们扯掉破旧的围脖,伸出瘦弱的脖子,感受着即将到来的美好时光。他们想要为这画卷增添点什么,可有限的思想还不足以支撑他们的行动能力,就只能小心翼翼的寻摸着什么。
再过一个月,魏立新就会迎来他在西华大学任教的第三十个年头,想起当年回国时的场景,现在还历历在目,他们那一批人里啊,就数他混得最差,还没等拿到参加海外学术交流的机会,就迎来了人生的下一个折点。
或许是最后一个。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那道被浓硫酸严重灼烧的伤疤,就像爬在老抽屉里荣誉奖章上的一道道刻痕。他掏出兜里的白手绢,一遍一遍的擦着那块不值钱的奖牌,要不是这次突如其来的人事变动,或许他早就忘了那些老故事。
那段往事的确让他骄傲,那是他回国之后花了八年时间为西华大学建立化学系所得的荣誉表彰,证书上的颁奖单位,除了西华大学,还有省科技厅。如此份量,难怪他爱不释手。
不过说也奇怪,自从得了这块奖牌,他似乎就再没遇到过什么顺当的事,按照他的话,这或许是老天能给他的最大宽容和体谅了。
他承认自己老了,尽管心思还不服输,但他清楚,下面的年轻老师早就把他当成了一个多余的摆设,一个走向进化论末端的老顽固。可他一直在证明自己不是摆设,一直在坚守着自己专业上的道义和规章。
直到他眼皮底下这张纸的出现,才彻底让他死了心。
校里已经通过了会议协商,对于魏立新同志调往省科技厅一事,学校专家分了两个派系唇枪舌战了连续一周才得以定论。至于这样的定论是省科技厅直接下发的任职通告还是校里有不怀好意的人在故意整事,魏立新不得而知,也无从考察。
但纸上的话说的倒是巧妙,也讨人喜欢:因发展需要,战略需要,省厅特请先生赴职,为我省化工业前瞻鞠躬。
魏立新越看越来气,他做了一辈子的科研工作,到老了却被按在了行政口做事。他这么一个先生怎么可能坐得住板凳,一天闻不到化学药品的味道就睡不踏实的人,怎么可能离得开实验室。
将任职公文抓过来,紧作一团,就像将他三十年的职业生涯紧紧攥在手里那样,颤抖的手指透着岁月的沉实,他知道这双手早晚会老去,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事已至此,何况省厅也算周到,将他年迈的老伴安排到了省委大院,虽然只负责邮差配送,但比起西华大学,显然是大方了很多。要不是看在老伴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有安定工作的份上,他说什么也得上校里闹一闹。他对西华是有功德的,西华怎能说不要他就不要他。
这是他心里最难以释怀的一个结。
摘下老旧的眼镜,魏立新终于将手放松下来,随即揉了揉紧绷十来天的眼球子。省厅还等着他回话,他盯着白色的通话机好半天,终于拨了过去。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受过一通电话是那么长又是那么短,长到他来不及辨别前因后果,短到又只是三两句的交接就了却一生的修行。
“既然你没有异议,那就按照要求,请准时报到。”
“我报到,按时……”
不知怎的,魏立新从对方冷漠的话语里感到了自己的抉择充满了某种难以启齿的可悲。
这些个人,嘴里说出的话还不及纸上那几个字暖人心。
哀叹一声,他正了正薄棉套,准备上校里办理人事手续。刚站起来,外面熙熙攘攘的脚步声便冲破了他的办公室。
阳光从门头斜射到干巴的灰色地砖,将冒失前来的两位年轻人的影子印在了他的身体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魏立新歪着头,用手挡住光线,不确定的问道:“跟你们说好几次了,不要自作聪明,就是不听,不听我的话早晚要吃亏,以后你们的事不归我管了。找别的老师讨论去。”
站在前面的年轻人二十八九岁,个头少说也有一米八,头发不算长,刚好跟眉宇平齐,穿一身老旧的牛仔外套,里面是件白色衬衫,相貌平平的外表本应给人踏实的感觉,却看上去很不着调。
“魏老师,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他从阳光里走了出去,整个人干干脆脆的站在魏立新面前,就像一根突然出现的钢筋混凝土,要撑破对方的整个世界似的。
魏立新的脚趾头在老布鞋里使劲扭打了几圈,丹田稍微紧了紧,河流的突然出现给这位老教授带来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感,他浑身上下透着穿透力,尽管他脸上笑嘻嘻,但给人的感觉可不那么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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