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青鱼未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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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时沉默，呆了半晌，视线不知道是在看向何处。

兰陵宫行道上点起两盏幽幽小灯，似是暗夜中飘摇不定的浮萍断梗，我听见小娥焦急呼喊我的声音：“公主姐姐——公主姐姐——”

“阿梧。”

喉结滚动，阿凉翻起眼皮环顾四周，神情紧张，如同在暗自窥探着潜藏在暗处的危险，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低声唤我，然而却是攥紧了我的手腕处，手心里全都是汗水，语重心长的嘱咐道：“记住，不要相信成武帝。”

他居然认识成武帝，他还有什么是我不曾知道的，这是我的第一想法。面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凛若冰霜，我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却是故作诧异地张着唇，一脸不解，心中却是涌上一股莫大的恐惧。

真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

话说回来，这偌大宫中龙气浩荡，怎么可能会有罗刹鬼王之类的妖魔鬼怪？

且不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妖这一说法，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梧桐树下初见他赠我一场金银雨似乎也有太多拙劣的漏洞，这天下从没有白吃的东西，他凭空出现，没有条件的待我好，衣着光鲜却诡异，着实意图不轨。

如今，他却又明显认识成武帝，这倒不得不让我清醒过来怀疑眼前人的真实身份。

我退后一步，呆呆的站在寒风中，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抖着唇问：“你的口中到底有几分真假？你居然还认识成武帝。还是说，一直以来你都在以妖的名义欺骗我，阿凉，可是真的阿凉。”

他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固执地扯住我的手，又着重的低声重复了一遍：“听我说，无论何时，绝不要相信成武帝，除了权利，他什么都可以利用，不要信他，信他你会死的。”

死这个词实在令人感到沉重，我心中被这灼热的词眼险些给烫伤，太阳穴猛地一跳，下意识一把甩开他的束缚，慌忙低头，只将晦暗不明的神情隐藏在眸底，退后一步：“那你先如实告诉我一件事。”

阿凉满脸皆是无措的望着被我挣脱开的手，眼眸闪烁，一言不发，最终，他苦笑不得的放下手，沉默下来，身形变得颓废，被光影拉长，像是一樽背负了千万年寂寞的孤碑，在这苍茫大地中年复一年的等待着。

他无奈的闭了闭眸子，笑了一下，却也只笑了这一下，便再也笑不出，声音沙哑，却很清明：“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想问我，瑶光是不是我杀的？”

瑶光。

那个总是欺软怕硬，蛇蝎心肠，打扮成花孔雀一般的恶毒美人。

我的眼前似乎都能浮现出她那浮夸无比的衣裙罗裳，还有头上发髻间插着的步摇金簪，明艳艳的小脸，然而临死之前却是那样凄惨而可怖，被人挖去双眼，手脚冰凉，丢弃垃圾般抛在河里，发烂，发臭。

这样生性招摇的一个人，费尽心思的争夺父亲的宠爱，在皇城里嚣张跋扈，无恶不作，几乎除了生母没有一个人喜爱她，死后长眠不起，竟然已有不少人记不得她的模样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也记不大清她的模样，只记得她生得明艳，性情是出了名的恶劣，喜欢戴各种金钏首饰，行事招摇，不留情面，动不动就会对底下的宫人非打即骂。

只要听到这个名字，我便会觉得心中说不上来的复杂，第一时间想到无辜枉死的弄荷，我的阿姐，那个护了我一辈子的女人，素颜薄唇，眉目清秀，衣饰简单，直到临死之时也没能过上片刻的好日子。

可说到底，我心里也十分清楚，并不完全是瑶光害的，还有我拖累了她，这杀死弄荷的刽子手之一还有成武帝，我那高高在上却冷若冰霜的父亲，弄荷惨死，我的一整颗心也同时在那一天死在了他的冷漠当中，我的反抗虽有错，可他却为我要了弄荷的命。

他早就不再是我的父亲了。

他只是成武帝，天下的成武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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