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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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向钱塘湖上去,冷吟闲醉二三年。”走进景阳饭店的大厅包间,首先映入田枫林眼帘的是墙壁上裱糊的这两句白居易的诗。此诗是白居易在年过半百,再次被外放到杭州时写下的,抒发了心中有太多抱负,现实却有如此落差的情怀,非常符合田枫林目前的心境。不知道选此包间待客的主人又是何种心情?

椅子上坐着的面色黝黑的汉子见小冯陪着田枫林走进来,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田枫林,并伸出手,豪爽地跟田枫林握手。他的身高足足超出田枫林半个头,是典型的齐鲁大汉的形象。田枫林知道,此人就是王东。

“田老师,幸会幸会!”王东热情地把田枫林让到贵客的座位上,在旁边作陪,而小冯也饶有眼色地坐在了自己老板对面。

“田老师一路辛苦,今天中午不谈工作,先设宴给田老师接风。”王东边冲田枫林说着,边冲服务员做了个上菜的手势。

“田老师,来点酒。”王东抓起早已打开的茅台,先给田枫林的杯子加满,又给自己加满。

田枫林笑了笑。王东虽然人说话客气,其实也挺自我的,连田枫林的意见都没询问,就自作主张地上了酒。这一方面或许是地域特有的待客之道,另一方面也能显出做老板的人有时候骨子里也有固执和霸气的一面。

这家酒楼上菜的速度奇快,不到半小时菜就齐了。田枫林暗自看了下菜的品种,心里不由得评价王东确实处事老到。王东安排的菜有三个菜系,粤菜,鲁菜和当地特色菜。粤菜为主打,以海鲜为主,虾、蟹齐全,鲁菜中上了经典的宫保鸡丁、黄河鲤鱼、九转大肠三个菜,当地特色菜上了一只碳烤全羊。

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此时其实吃的不是菜,是个局。王东的菜安排得极其讲究,他知道,田枫林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而用粤菜招待,在全国一直作为最保险的待客之道,从口感到品相、价格,粤菜能彰显出一种品质,而鲁菜以营养价值和口感著称,地方菜则代表了特色。这样的安排,既能彰显对客人的尊重,同时也兼顾了给自己的面子。

虽然王东有言在先,不谈工作只接风,但田枫林却不能真正那样做。其实这初次的见面,也是双方的一种试探。田枫林如只顾埋头大吃,那不但是失礼,同时也会从气场上一下被对方打压下去,而王东将第一次和田枫林见面的场所选择在饭店这种非办公场所,其用意其实是在正式进入工作状态之前,双方先进行一些工作和生意之外的沟通,此时可以谈各自的生活,也可以继续探询一下对方的性格爱好,以便知晓一下对方是否和自己“气场平衡”。所以,王东敬三杯,田枫林回敬三杯之后,田枫林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王总,我冒昧问一句,你旗下的产业不仅仅只是个商贸公司吧。”

“嗯?田老师,何以见得呢?”王东来了兴趣,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田枫林,然后替田枫林点上。

田枫林吸了口烟,笑道:“做我们这行,察言观色是必修课。见了你的车和人,听小冯谈的事,我就觉得你不是仅仅运作个快消品商贸公司那么简单。”

“田老师,您细说说,我也跟着学习学习。”王东打着哈哈。

“小冯开的车是奔驰S系列,你这款车最低配置也要一百五十万以上,而小冯来硕分公司不到两年,听他说那时候你公司刚成立,是白手起家。还有,之前我们电话沟通时,你说你运作快消品还在起步阶段。凭这三点,我认为在快消品领域,一个刚成立一年多的公司,还在起步阶段,又是白手起家,那么很显然,你的主业应该不是快消品。”田枫林看看王东,王东拿起酒杯跟田枫林碰了一下,说道:“长见识,我干了。”田枫林也干了,随后道:“王总,客气了,这不是什么见识,只是看你这外形,加上之前小冯给我讲了你是他救命恩人的事,我现在对你和你公司好奇而已。”

“呵呵,田老师,来到W城,我要多留你几天。我觉得咱们两人对路子,等会儿咱们就去我公司,泡壶茶好好聊聊。田老师,来吃菜,吃菜”。

田枫林此时对一桌子的菜失去了兴趣,反而对王东的人和主业更有兴趣,于是又吃了一阵之后,便提议结束午餐,去王东的公司。

三人乘车来到一座外立面豪华的大厦前。下车后,王东向田枫林介绍,这座大厦是W城的形象工程之一,入驻企业都比较有实力,自己的公司在九层。

电梯直达九层,出门后发现,整个九层已均被打通,入口处挂着“硕分投资担保公司”、“硕分国际商贸公司”、“硕分企划公司”、“硕分服装公司”、“硕分养殖公司”五块牌子。

“王总,你主业果然是做资本的,如果我没猜错,这层楼面是你买下来的吧?”田枫林看看王东。

“确实如此,田老师说说理由。”王东的话像是称赞,有像是在考试。

“资本运作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实现资本膨胀,而房地产除了升值获利之外,还可以做抵押贷款,支撑你下面的众多实体。”田枫林短短几句话,让王东心里升起一股小小的佩服,同时也有一些得意。

说话间,走进了王东的办公室。田枫林眼前一亮,这间办公室的布置丝毫不逊色于田枫林之前去过的富二代李俊峰的办公室,同样的是硕大的鱼缸占据了一面墙,还有面积超过了一百平,而不同的是,王东办公室里的物件更丰富。左侧墙上挂的画是一幅山水,而独具特色的是,水是往山里面流的,这个在风水学里是极其讲究的,代表财往里进,而右侧墙上挂的是一副冰山的画。“这王东的冰山画一定跟他的生辰八字匹配,属于互补,看来是讲究人。”田枫林心里一边想着,一边细细留意办公室里其他的布局。在大班台左侧,摆放的是一个恒温的红酒柜。走上前去,发现酒柜里收藏的是一些价值不菲的酒,除了名气较大的拉菲,还有类似于柏翠、里鹏等低调而有品位的名庄极品。班台正前方的窗户下面,竟然摆放了两尊小口径炮弹的模型。这模型属于稀罕物,而且一般来说,八字较硬的人才能压得住,看来这王东的办公室布局受过高人指点。

“王总办公室看来是费了心思了,有精通风水易学之人相助啊。”田枫林看完整个办公室的布局后,跟王东面对面在沙发上坐下。

“田老师,说实话,我这办公室还真没仔细布局。这些物件只是看着顺眼,摆放的位置都是我凭自己感觉弄的。”王东这话让田枫林颇感意外,随后他想通了,看来这王东或许天生就有一种悟性或者灵性。

王东从橱柜里拿出一包茶叶,用茶匙把茶叶舀出。茶装在一只牛皮纸袋子里,没有包装。田枫林发现那茶叶是翠绿色的,呈树根状,他虽然懂茶,但这种茶却从未见过。王东把茶放进紫砂壶里,先是洗茶,等到第二泡完毕后,倒进公道杯中,然后再倒在田枫林面前的青花釉里红的瓷杯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田枫林品了一口,感觉味道异常苦,而且入口后的回甘很重。凭口感,他感觉这应该是绿茶,但就自己品茶的经验来说,感觉这茶并无过人之处,还不如碧螺春、更不如龙井。

“田老师,这茶味道怎么样?”王东不动声色地问道。

“茶气很足,味道很重。”田枫林如实回答。

“您觉得这是好茶吗?”王东的问题有些尖锐,田枫林搞不懂是何用意。

“在我看,我不觉得这是好茶,不符合我的口感。但可能王总你会喜欢。”田枫林没绕圈子,如实回答,他没有刻意讨好别人的习惯。

王东笑了,笑得很开心,随后向田枫林道歉道:“田老师,不好意思,这茶我也不喜欢。因为我不懂茶,所以想让您帮我鉴定一下,是不是我买这茶买亏了。看您刚才的说法,我这茶确实买亏了。”

田枫林默默点了支烟,看着王东。他知道,这茶的背后一定有什么玄机,果然,王东给田枫林讲起了这茶的来历。

“两个月前,我去云南某个高海拔的村庄旅游,那地方是个茶庄,家家户户种茶。当时我们一行人第一次尝这个茶的时候,都感觉又苦又涩,一点也不好喝。后来为我们泡茶的小妹告诉我们,这茶树必须生长在海拔一千五百米以上的地方,这种地方的昼夜交替十分明显,光照充足,种出的茶营养丰富,仔细品,能品出鸡汤的鲜味。于是我们又继续品,可能是心理作用,竟然都觉得这茶无比好喝,于是买了一堆回来。可回家再泡,却发现已经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田枫林听完一笑,有所感触地说:“不管怎么忽悠,本质决定一切啊。”

忽然间气氛沉默了,两人都默不作声地品着面前的茶。推门声打破了沉默,田枫林和王东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进来的这人身形瘦削,穿着身牛仔服,戴着顶灰色低檐帽,一颗红色的五星镶在帽子中间,格外醒目,手里提着一塑料袋鼓鼓囊囊的资料,这样的装扮看起来与这办公室格格不入。

这人进门来,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容,也不跟王东答话,直奔田枫林过去,问道:“您就是田枫林老师吧?听东子说今天有高手过来,我赶过来想跟您多请教请教。”说完伸出手,跟田枫林握手。

田枫林站起身来,跟来人握手,心思寻思,挺有意思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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