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由旗乖，乖乖的。（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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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后，军训同寝的六个女生又小聚过一次，大家约好一起去国贸吃饭，饭吃完出来是个傍晚，女生们互不顺路，在路边互道再见。丁水薇独自去搭公交车，公车经过市二院的时候碰巧遇到红灯，车停在斑马线后，她不经意地抬眼望向窗外，范由旗独自一人站在二院门口，手里拎了一篮水果。

红灯持续了多久，他就在门口徘徊了多久。

丁水薇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几经确认，才相信真的是他。

车子启步向前开去，水薇仍扒着车窗不住回头张望。

视线里关于范由旗的最后一眼，是他走到垃圾桶边，把整篮水果都丢了进去。

范启文得子的消息，是那天晚上丁水薇吃饭时才从父亲丁学斌那里得知，她愣了一下，想到很久之前自己也问过这个问题，在听说范伯伯和谢阿姨闹离婚的时候。

“爸爸，他们为什么要离婚？”

丁学斌往女儿碗里夹了一筷子菜，想了想，说：“你谢阿姨太聪明了，你范伯伯呢，又只会做生意，两人天生八字不合，没法儿一起过日子。”

孙蔚瞪了他一眼：“你跟个小孩说这种话干嘛？”

觉得这也是个教育的好机会，孙蔚自然而然地引出下面的内容：“你谢阿姨很有主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将来你也要像她一样，清楚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依附男人、为男人牺牲掉自己的事业才是最愚蠢的行为。”

丁水薇咬着筷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洗碗的时候，丁学斌站在水槽边，把一只只碗放进消毒柜里，回头边擦手边跟孙蔚笑：“不让我跟女儿说，你看看你自己说的都是什么？什么愚蠢啊，依附啊，搞得苦大仇深的，合适她这个年纪吗？”

孙蔚用抹布仔细擦着集成灶，理所当然地说：“你懂什么。我那是人生经验，金玉良言，你的全是家长里短，封建迷信，这样下去，我女儿迟早有天被你带成八婆。”

范启文幼子的满月酒办在城郊一处别墅，邀请丁学斌全家出席。孙蔚跟谢敏关系很好，为了避开这个尴尬的场合，借此回日本处理一些银行方面的账务。丁学斌开车带女儿赴宴。地方不好找，开了导航差点迷路，又沿路跟人打听，开了快半个钟头才下高速，道路逐渐宽敞，原本纷乱的绿植变得茂盛有序，最后驶进一处物业干净的别墅区。

别墅区背靠近郊，紧邻国家森林公园，附近新开发了一片高尔夫场地，有绝佳的自然风光以及休闲会所。

开进小区，有保安过来登记名字和车牌号。

停车的时候，丁学斌从驾驶座递给水薇一封挂号信，来信地址是日本大阪，除了丁水薇三个字外全是日文，丁学斌大概以为是跟她在日本上学的小朋友寄来的。

边缘有些咯人，她慢慢摩挲着信封硬壳，没有说话。

范启文买的别墅临湖，隔壁两套都没有过户，越往里走就越清净，沿街路口玲琅满目都是车。大冬天，物业满头冒汗，跑来跑去的指挥调停。

南方的十二月还没冷到难以忍受的地步，只是冷冽的空气吹得皮肤拔干。不知是物业的精心浇灌，还是植被物种的关系，小区里草木郁郁葱葱，不带一点这个季节特有的萧索感。

别墅门口是个小又别致的入户花园，放了一座甜品台，热气和欢笑声从还未关拢的门内涌了出来。

丁水薇随着爸爸进门，范启文红光满面地在客厅应酬，看见他们，主动过来招呼，例行的问候之后，无言地拍了拍对方的手臂，两人读大学时一起参加过学校的篮球队，保留了些年少时亲昵的举动。

可是又能说什么呢，人生将近过半，生命的延续不能复刻第一次的惊喜。重要的是，范启文的前妻，那远走南非的勇敢医生，是他们大学时最无话不谈的知己。

没有人在选择之初想过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满堂觥筹交错，其中不乏跟她同龄的男孩儿女孩儿，丁水薇目光迅速搜过，没有一个是范由旗。

拉拉父亲的衣袖，正要开口。忽然听到二楼处传来的尖锐喊叫：“放开他！”

跟所有宾客的第一反应一样，丁水薇的目光投向声源处。

二楼栏杆处，一个男生从最近的房间门里出来，手插裤袋，站住，冷冷地回头，望向房内。

婴儿床边，朱惠芬紧紧抱着襁褓中的婴儿，一身高定旗袍，耳环手镯盈盈发绿，盘发散落几缕，盖在脸上，被加促的呼吸吹得一平一起。目光是一簇怨毒冷箭，射向不远处那个男孩子。

她扬手一指，一脸神经质地锐叫：“滚出去，滚出我家。”

怀里的婴儿受到惊吓，当即放声啼哭。

朱惠芬知道，这一幕势必会经在场来宾的嘴传播出去，没有人会好心修饰这场经过，故事会变得远超现实的刻薄，阴毒的继母和无辜的继子是亲友之间长盛不衰的话题。可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她愿意当这个恶人，从儿子被放到她枕边那一刻起，她就告诉自己，她将用生命捍卫他的安全，让他彻底远离所有危险，那些危险当中自然就包括丈夫前妻所生的儿子。

范启文神色焦灼，沿着扶梯快步上去，经过范由旗时，因为匆忙意外撞了他一下。范由旗被撞得后退几步，肩膀微微钝疼，脸上没有一点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