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上午,市刑警支队召开了一次案情分析会,张局长旁听会议。林队长首先发言,他说道:“经过初步勘察,现场发现的一处黑色油漆是用来掩盖血迹的,我们分析是一种自喷漆,这东西随处都可以买到。两处血迹经过DNA比对都属于失踪的王劲,现场还发现了一块手机电池,据王劲的同事何立反映,这块电池是王劲的。我们在电池上发现了血迹,经过检验,这上面的血迹不是王劲的,很可能是嫌疑人的。
其次在相隔机柜七百米的监控探头附近,道路的另一侧,王所长发现了一些破碎的疑似汽车上的塑料件,经过分析,碎片有一部分是汽车尾灯的外壳,还有一部分是车辆的后包围,这辆车应该是一辆轿车,在几块碎片上发现了一些字母,通过专业人士的鉴定,这些碎片应该是一辆大众牌的轿车尾灯。碎片所在的区域的护栏上有车辆撞击的痕迹,上面留有黑色的油漆,很明显是肇事车身的颜色。”
林队长将几张现场照片给大家展示了一下,然后进行传阅。他继续说道:“现在我们来推断一下,当时出现了什么情况。第一种情况,就是王劲遭遇了抢劫,不过这种情况很难解释王劲在相隔七百米的两侧道路上留下的血迹。第二种情况就是车祸,我推测了一个情况,王劲在机柜处工作,不慎遭遇到车祸,嫌疑人至少两人或以上,他们将受伤的王劲抬进车内,再用自喷漆掩盖了地面上的血迹,还扔掉了王劲的手机电池,拿走了他的笔记本电脑。这里要留意一个情况,其中一个嫌疑人好像在车祸中受伤了,因为在王劲的手机电池上发现了不属于王劲的血迹。接下来嫌疑人就要选择逃逸的方向,由于这个方向是回城的方向,嫌疑人担心暴露,所以选择了相反的方向。他们从前面不远的一个掉头路口调转方向。当他们在相反的道路上行驶时,受伤的王劲可能与嫌疑人发生冲突,车辆急停在监控探头处,王劲下车逃离,在逃离的过程中再次被嫌疑人驾车撞倒。好了,以上是我的推断,诸位也发表一下各自的意见吧。”
大家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张局长却悄悄地问林队长道:“王所长呢?”
还不到八点钟,黄队长就来上班了,他坐在办公室里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桌子上摆放着装有一沓冥币的红包和几张轴承的相片,他还在苦苦地思索着,心里已经是一团乱麻,他似乎有些后悔将这起事故定性为蓄意谋杀了,假如这不是一起蓄意造成的事故,反而容易的多。
“难道是我的判断出现了错误吗?”黄队长心里犯起了嘀咕,因为怎么看都看不出殷正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对于吴东的死,殷正的确很悲伤,可是这只破损的轴承也的确是被人刻意更换的,难道不是殷正做的?黄队长想到这里,苦恼地摇摇头,因为总是会出现一个悖论,只要殷正也在这辆车上,就不太可能要去谋害吴东,换成其余两人也是一样的。因为这三个人无论是谁要去谋害另一人,都不可能保证会从翻车事故中毫发无伤,而且这三个人的身体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咦?不同程度...”黄队长忽然想到薛伟的伤,这么严重的翻车事故,薛伟的伤是最轻的,轻到甚至可以忽略,那么真的是安全带救了他一命吗?可是他乘坐的位置上的安全带卡扣明明是个坏的呀,他为什么要撒谎呢?接到报警以后我们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当时车里只有吴东并且已经死亡,殷正被甩出车外跌落在路基下面的河床边昏迷不醒。再看薛伟,他不但清楚的报了警而且是躺在路边等待救援,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他不像是从车里爬出来的,倒像是个过路的,再者,他身上的伤相比之下也匪夷所思,除非...黄队长忽然感觉心头一震,因为他想到,除非发生事故时,薛伟不在车里。这个念头让黄队长自己也吓了一跳,如果真是这样,薛伟的动机是什么,他为什么要隐瞒?...看来是要调整一下调查的方向了。想到这里,黄队长通知大家在他的办公室开一个小会。会上他将自己的分析结果进行共享,征求大家的意见。没想到的是,大家一致同意他的观点,黄队长此时才感觉到自己之前的判断有些纰漏。趁热打铁,将调查的方向转移到薛伟身上来,布置工作后黄队长看了看时间,他准备再去会一会这个“狡猾”的薛伟。
栾娜今天一大早便来到了城北的汽修厂,看到自己的车焕然一新,栾娜满意地付清了维修款,然后便开着车来医院准备接薛伟回家。栾娜来到病房,看到薛伟已经收拾妥当,便拎着大包小包的陪着薛伟向电梯走去。来到停车场,薛伟围着车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儿,才放心地上了车。坐在车里,薛伟问道:“你爸妈那边怎么样了?”
栾娜回答道:“我骗他们说小勇去外地找他同学去了,他们不太相信,让我今天务必联系上小勇给他们回电话,这可咋办呀?”
薛伟想了想,说道:“咱们先别回家了,你跟我回趟老家。”
栾娜一愣,问道:“老家?你老家,薛家寨?”
薛伟点点头说道:“对,就是我的老家。”
栾娜有些害怕,不解的问道:“这节骨眼上,回你老家做什么?”
薛伟默默地说道:“如果不出意外,我估计栾勇应该在那里。”
栾娜惊恐道:“小勇怎么会在你老家?天呐...他想干什么?”
薛伟没有理会妻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中队的车辆全部出现场去了,黄队长只好开着自己的车来到医院。排队乘电梯时,旁边的一部电梯打开走出几个人,黄队长突然看到了薛伟,只见他没有穿着病号服,手里还拎着一个包,黄队长心里嘀咕:“怎么回事?这么快就出院了?”
心里正琢磨着,却突然又看到了那个总是有些碰巧遇到的女人,此时正挽着薛伟向外走去,黄队长感到有些意外,莫非,这个女人是薛伟的妻子?这样说来,在医院里巧遇也属正常了。可是他突然想到,她正在维修的车,她手上的伤,去探望殷正...等等这些情况,黄队长一阵狐疑。这时,身后的电梯门开了,人群簇拥着他向电梯走去,黄队长想要挣脱出来,怎奈无法摆脱人群的力量,好不容易挤出来,薛伟和他的妻子已经不见了。黄队长快步跑出大厅,四下张望,完全不见薛伟的影子。他又急忙跑到停车场,这时候,不断有车辆驶出,黄队长有些焦急,突然一辆开出停车场的黑色轿车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女人坐在驾驶室,这辆轿车拐出停车场,驶向了医院外的主路。黄队长急忙跑进停车场,钻进了自己的车,发动着后便一溜烟地驶出停车场,沿着那辆黑色轿车的行进路线追去。在一个路口终于追上了这辆正在等红灯的黑色轿车,黄队长感到奇怪,因为这是出城的道路,是去城南乡的方向,他喃喃道:“这是要去哪儿?”
带着心里的疑问黄队长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
今天的薛家寨正好是个赶集的日子,村口的马路上热闹非凡,加上今天的天气好,周边十里八村的百姓几乎都凑在这里。有卖日用百货的,有卖各种熟食的,卖菜的、卖米面的、卖布的、卖药的、还有卖牲口的,好不热闹。
黄队长带着一肚子疑惑,跟着薛伟的车跑了快三个小时,看到薛伟的车拐进了集市并停在了村口,黄队长也跟着将车开了进去。他不解的是,薛伟和他妻子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不会是专程来赶集的吧?黄队长下车后换上了一件夹克衫,看到薛伟夫妇二人挤进了赶集的人群中,他急忙跟了上去。在集市里一通转悠,转眼便不见了二人,黄队长顿时有些焦急,他甚至担心薛伟是不是发现了自己在跟踪,故意将他甩掉。他急忙回到集市的主路上,下意识地向村里的方向看去,心里嘀咕道:“会不会是进村了?”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他穿过集市,向村里的方向走去。刚走出人群,他果然一眼就看到了前方的两个身影,黄队长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急忙跟了上去。他不知道薛伟夫妇要干什么,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就这么悄悄地跟在后面。
大概村里的人都去赶集了吧,村子里空荡荡的,偶尔能能听到几声狗叫。黄队长与他们前后相聚几十米,看到他们二人转进了一个胡同,他紧追几步也转了进去,可是当他进去之后才发现,胡同里四通八达,薛伟夫妇二人不见了踪迹。他走向第一个十字路口,前后左右的张望着,然后又跑向第二个路口张望,可是什么人都没有,这下子可急坏了黄队长。他冷静了一下,凭着感觉又走回了第一个十字路口,继续向村北走去。
直到快要走出村子他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人,他失望地站在原地看着村北一条上山的路,叹了口气便往回走。当他再次回到胡同里的第一个十字路口时,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吱呀呀的开门声,他转过身向那个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身后的胡同里走出两个人,黄队长一看正是薛伟夫妇二人,他们手里提着两个篮筐和一些烧纸向北走去。黄队长惊喜之余急忙跟上,却突然发现薛伟停下了脚步,黄队长急忙闪进了路边的一户人家的门洞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停了停,他慢慢探出头,看到薛伟夫妇二人已经沿着小路走向村北的小山,这才放心走出来继续小心地跟在后面。
夫妇二人此时来到了村后的这片坟地,薛伟先观察了一下小土坡上的那间泥土房,但并没有走上去。他领着栾娜来到坟地,在那个埋葬王劲的地方他们放慢脚步但没做停留,薛伟发现坟前有些新鲜的贡品和烧过的纸灰,他已然了然于胸。来到自家的祖坟边,从篮筐里拿出来几个碗摆在坟前,又拿出一些贡品摆在碗里,他点着两只蜡烛插在地上用烛火引燃了三只香插在坟头,然后郑重其事地跪在坟前小声说道:“不肖子孙薛伟,今日带妻子栾娜来祭拜各位薛家先祖,望祖宗保佑我脱灾脱难,生活安详。”
言罢磕了三个头,妻子栾娜也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头。薛伟站起来说道:“栾娜,你把纸钱烧掉,我去拿把铁锹添点新土。”
说完便走向洼地上边的泥土房。他来到门前看着烂的只剩半扇的木门,他停下脚步咳了一声才推门进去。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把铁锹走出泥土房回到坟头,给坟头添上几锹新土之后在栾娜的耳边悄悄说道:“我看到小勇的包了,就在那破土坯房里,他果然在这里,你现在放心了吧?今晚我就把他给带回来。”
说完便收拾一切,拉着栾娜走到了洼地边,他坐在地上脱下鞋说道:“栾娜,你把铁锹放回去吧,我鞋里进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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