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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紫旒宴客之后,诸客皆散,自己正要动身,恰好外面送来一张条子,却是五少大人的,上写着:“即请到陆兰芬处,有要事面谈。”紫旒取出表一看,时候才十点多钟,俄延了半响,便坐了车子,迳到陆兰芬家。兰芬迎出房门口说:“五少大人已经去了,留下说话,请伊老爷明日到公馆里去。”紫旒看那情形,知道他房里另外有客,便走了出来。正想回去,却在路上遇见了陈雨堂,一把拉着道:“来得好!来得好!我方才到花锦楼处找你,说你到陆兰芬家去了,我就忙着赶了来。”紫旒道:“甚么事?这等忙?”雨堂道:“哪,哪,哪!我有一件事和你商量。”紫旒道:“甚么事?
“雨堂道:“你可知道今年的茧子极好?”紫旒道:“好便怎么?”雨堂道:“我打算凑点本钱去收。此刻有了三百,打算和你借三四百,让我别处再去张罗点,做了这一笔买卖,”紫旒道:“我有一句极知己的话,不知你可肯听?”雨堂道:“听,听,听,你老哥的话,我是向来信服的”。紫旒附到雨堂耳边说道:“你如果想借钱,拿两个来换我一个。”雨堂道:“呸,呸,呸,呸,呸!你,你,你这个人真,真,真是“紫旒道:“你也不替我想想,这一向为了应酬五少大人,闹的筋疲力尽,我还想问你借呢!”雨堂道:“啊,啊,啊!正是,我要问你,五少大人那里,不知可能谋一个差事,可否同我想个法子?”紫旒道:“这个是要等机会的。像你那种冒失举动是不行的。”
两个人一面说话,一面从四马路绕出大马路,向东而行,紫旒的包车在后面跟着。雨堂道:“你此刻到那里去?”紫旒道:“没有甚么事,打算回去了。”雨堂道:“你又撒谎了,你住在山家园的,怎么向东走?”紫旒道:“我新近搬到了鸿仁里去。”雨堂道:“好,好,好,好阔!鸿仁里是阔房子啊!我倒要去瞻仰瞻仰呢!”紫旒不便推托。遂相将到了鸿仁里。
入得门来,雨堂深深一揖道:“初次!初次!”紫旒连忙回揖,分宾主坐下,家人送上茶来。又送上一张片子道:“贻大人到了,说是请老爷过去谈谈。”雨堂在旁忙看了一眼道:“咦,咦,咦!这是张梅卿的片子啊,怎么又闹出个贻大人来?”紫旒道:“这是一个南京候补道,走得很红的,人也精明得很,前次到上海,我荐了张梅卿给他,他欢喜梅卿唱得好,很化了几个钱。这两天想是又来了,少不免又要应酬。”雨堂道:“从来不曾听见过姓贻的,这个姓很少。”紫旒道:“他是个旗人,叫贻参,表字敬曾。”说话时,看了看表道:“还不到十二点,可要去打他一个茶围?”雨堂是无所不可的,便答应了。
出了鸿仁里,紫旒坐了包车,雨堂也叫了一辆东洋车,到了张梅卿家。梅卿迎着道:“伊老爷来了。贻大人要碰和,正愁没人呢。”紫旒一面笑着答应,一面和雨堂走到房里,和贻敬曾相见。道过契阔,又介绍雨堂相见,代通过姓名。又道:“这个敝同乡,笔下极好,又是一个豪爽之士。”敬曾也道了久仰。紫旒便问:“几时到的?公馆打在那里?”敬曾道:“昨天才到。暂时住在长发栈。”梅卿道:“此刻有了三个人了。伊老爷,你再邀一个客,就好碰起和来。”紫旒道:“时候不早了,明天再碰罢。”梅卿道:“贻大人高兴今天碰,你又是几时算起时候早晚来了?难道夫人太太近来管得凶么?”紫旒道:“你总是这么一大套。此刻去请客,那里去请啊?”
敬曾道:“上回常在一起的萧志何,不知可在上海?”紫旒道:“方才我们同席,且去请请他看。”于是写了条子,叫人去请。
一边是雨堂缠着贻大人谈天,一边是梅卿拉了紫旒去说话,悄悄的说道:“礼拜一又要跑马了,我一切行头都没有。方才向贻大人透了风,他答应了我三套衣服,他是才来的,有了这个,不好再说。此刻缺少一对珠花,求你代我想个法子,借一对来用几天,等过了跑马就还你。”紫旒道:“这个容易,我明后日就和你办到。”梅卿大喜。紫旒方才走过来和敬曾周旋。
过了一会,志何来了,彼此相见,梅卿便叫摆桌子。志何一面向敬曾叙阔,紫旒一面商量碰多少一底。梅卿道:“贻大人老规矩,是五百元一底起码,小了是不碰的。”紫硫看看敬曾,敬曾道:“随便罢,就五百底小玩玩罢。”雨堂拉了紫旒一把,悄悄道:“太大罢?我只有借来的三百元在身边,万一不够输,如何是好?”紫旒道:“不要紧,有我,你放胆碰吧。”
于是颁定了坐位,坐下去碰。雨堂胆小十分矜持,谁知越是矜持,越是不顺手,四圈碰过,已经输了一底半,不觉急得汗流浃背。换过坐向之后,方才慢慢的翻点转来,又和出了一回大和,点一点筹码,觉得非但不输,并且还赢了点,才觉放心。
谁知临了局时,被志何和了一副四喜,接着敬曾和了两副清一色,算起帐来,雨堂恰恰输了一底,紫旒也输了一底半。恰是志何赢的一底,其余都是敬曾赢的。紫旒走到烟炕旁边,在小皮夹里取出四张五十元的汇丰钞票,悄悄的塞给雨堂。雨堂接过,背转过来一点,无奈把自己借来的一张三百元十天期的庄票,也拿了出来,凑在一起交出去。紫旒便请志何收了。对敬曾说道:“我的明日送到,想可放心。”敬曾道:“笑话,笑话,这不过消遣罢了。”此时天已将亮,各人稀饭也不吃,只留下敬曾,其余都散了。
紫旒回去一睡,直到次日一点多钟才起来。梳洗已毕,吃些点心,便检点了七百五十元票子放在身边,先坐了车子去访五少大人,谁知五少大人已经出去了。紫旒想了一想,便上车到一品香去,写了几张请客票发出去。一会儿志何、雨堂、敬曾都来了,敬曾还带了梅卿同来。紫旒便请点菜,又请梅卿也一起同吃。一汤过后,紫旒取出一卷票子来,递给敬曾道:“这是昨天的七百五十元,请点一点。”敬曾道:“承赐,承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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