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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鲛女
夏阳港外数百里，骄阳追逐着白浪。
当碧温玄再次拥有一条鲛尾，感受到的不是喜悦，竟是不适和厌恶。
可以摇摆，可以操纵，但却没有知觉。他觉得那是由黏稠的胶质凝成的，摸上去冰凉而有弹性，但他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久之前，秘术师和医师对着他一通忙碌。都是他能信任的人，所以他放任自己在特制的草药气息中昏沉睡去。他知道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将被重塑，那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么多年，他尽力去忘却，但偶尔地，还是会在午夜梦回时又忆起那样腥甜的鲜血气息。
身体深处被撕裂，骨骼被打碎而后重组。海水吞噬了所有无声的呐喊，不管多么凄厉的痛楚都悄无声息。
碧温玄醒来的时候，看到了舷窗外的一缕阳光。
他动了动，适应了一下自己怪异的身体，不住地叹气。
温九在一旁一脸不忍，低声说：“公子，他们说一切都妥当，您可以入海了。”
碧温玄抓起旁边的一面铜镜，对着自己的脸看了看，又摸了摸耳后的伪鳍，烦躁道：“丑，丑死了。这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他全身的皮肤都已覆上一层膜，呈隐隐的青色，用于抵抗沉重的水流压力。脸也有些肿，完全失去了原有的俊俏。这愈发加重了他的懊丧。
“秘术只能持续五日，之后渐渐失效，公子就会恢复原来的样子。”温九安慰他。
“得了。”碧温玄哀号了一声，把铜镜往旁边一扔，“直接走吧。”
温九脸上的担忧更重了，他本来也是要跟随入海的，但碧温玄令他在船上留守。“溪源、溪白跟着我去就够了。”碧温玄看出他在想什么，“你必须留在船上，海面上需要有个人照应。”
他是有不少的鲛人护卫，可他既然要去的是揽瑚城，带多少人也无济于事。只能赌一赌碧温衡的心意。
他们的船只位于揽瑚城大致的位置上，只要垂直下潜，就能找到那金色的城池。
碧温玄与溪白、溪源带了断臂的湖镇慢慢潜下去。没多久，他们就遇上了揽瑚城中来接应的人。他们带走了湖镇，请碧温玄坐上一个富丽堂皇的鹦螺潜。
碧温玄暗中叹了口气。这只鹦螺潜上镶满了宝石，折射出潋滟的水光，简直比传说中的人王座驾还要奢华。这是因为他从陆上来，故而要向他炫耀不逊于任何种族的财富，还是别有他意？
碧温衡亲自带了人在城外接他。
下了鹦螺潜，碧温玄换上一副庄重的容色。
“隐梁见过国主大人。”来到碧温衡身前，他悬浮的高度有意低了半头，施了一个鲛族的大礼。
“阿玄！别这样，你回来，我真是太高兴了！”碧温衡将他扶起，笑容满面。碧温玄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一时间兄弟情深，其乐融融。不过眼神交错间，数个回合交锋已毕。
碧温衡的模样改变了不少。和九年前相比，隐去了三分凌厉，多了几分持重。只是他的眼睛仍然深沉而捉摸不定，和那时候一样。
碧温衡显然也在观察他：“阿玄，你变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碧温玄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想说变成这个样子你还能认得出来才怪，但总算忍住了，说：“当年匆匆一面，又是在岸上相见，我也还小，国主自然觉得不同。”
“阿玄，别称国主了。”碧温衡的语气带着滴水不漏的真诚，“我还是愿意你叫我兄长。”
碧温玄勉强一笑，两人携手进城。揽瑚城还是那样流金璀璨，只是有许多新的建筑令碧温玄有些吃惊。在他幼年模糊的记忆里，珊瑚造成的滑道和屋宇形态各异，看上去像是巨大的生物，令整个城市浑然天成。可是现在，许多房屋由砖瓦码得整整齐齐，完全是人族建筑的风格，在这海底说不出地怪异。
似乎看出了他的错愕，碧温衡道：“这些屋子是我父亲生前所建，砖瓦都经过特殊处理，在海中也可多年不腐不坏。”语气平淡，没有起伏。
他们很快到了盛华宫，好在碧温玄熟悉的盛华宫没有变，仍旧是一颗璀璨的明珠。巨大珠贝构成了框架，各处庭苑由金色珊瑚连接，不如人族建筑那样宏伟，不像羽族的那样轻灵，但水波荡漾之下，自有一种天然博大的柔美。
碧温玄在宫外停下，好像在默默地缅怀着什么。没有人催促，所有人都在等着他。
然而这时，从宫中忽然出来一个女孩子，径直朝他们冲了过来。她速度很快，扬起水花，直直地朝碧温玄扑过来，以致连前面开路的护卫们都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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