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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疑点
汤子期睁开眼睛，顿时天旋地转。青灰色的天空和满是枯叶的地面颠倒重合，仿佛一个旋涡。她再次闭眼定了定神，精神才终于稳定下来。
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个白天。
每次雪咏泽控制她的时候，她的精神都陷入一种无梦的沉睡。寰化的力量温柔地包围她，令她无惊无惧。
在月见阁面临最大危机的时候，她进入月见之境，把躯壳交了出去。这是她和雪咏泽最重要的约定之一。此时，她全身酸痛难耐，尤其是背上的凝翼点如同刀剐。这让她知道，雪咏泽用她的身体飞过了。
这是青都城外的一片山林。她举目四顾，什么都看不真切。当她颤巍巍地爬起来，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看到了血迹。
血迹绵延向前方，她循着它走了几步，看见前面一个男人的背影。她欣喜：“简大哥！”
男人朝她转过身来，是一张令人惊恐的脸，长时间没有进食使他的脸形同骷髅。蓬头垢面之下是枯柴般的身体，撑不起身上黑色斗篷。而更令人吃惊的是那双眼睛，深陷的眼窝里流露出刺骨的恨意，似要吞没世界。
“别过来。”简西烛沙哑着声音，不成人声。
“简大哥，我……”
“滚开！”男人勉力抬高声音，“汤子期，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既然她是叶画莳带回去的，那么他也就在叶画莳的讲述中听说过她那样阴暗纠葛的体质。只是他对她一直带着同情和怜悯，像个兄长一般。他也曾看着她和叶画莳笑闹，在街头给她买过糖人……直到如今，另一个灵魂，用这具躯壳救了他。
可是他不愿意再和月见阁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汤子期沉默着，执拗地跟在他的身后。走了一段路，简西烛无法忍耐，猛然回头：“好，你要和我一道是吗？那么，回去杀了雪吟殊。你能吗？”
“我……”汤子期喉头哽住，颓然低头。
她竟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答应简西烛这件事。她的整颗心，都被之前林中的那一幕洞穿了。只要一去回忆，就有一柄锋利的匕首，在心腑间搅动，让她的胸腔内血肉模糊。
“你也看见了，对吗？”简西烛喑哑的声音穿透夜色，如带血的利刃，“雪吟殊……他站在那里，画莳的尸体在他的脚下。他手中的剑正从她的身体里抽出……我没有想到是他。”
他对帝弋驱使月见阁长年探索莫名之事一直颇有微词，对帝国储君的治国方略倒是有几分崇敬。可是最后毁了他的一切的，竟是那个人。
他和她看到的是一样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让她感到隐隐的不妥。
“你亲眼所见？”汤子期脱口问道。
简西烛似乎不愿再回答，就要离开。汤子期跟上，他猛地回头：“别跟着我！”
“不行，你身上有伤，独自一人，我不放心。”
“够了！你应该知道，月见阁已经亡了。我不想再看到任何和月见阁有关的人。”简西烛用全身的力气吼道，他仇恨的目光蛇芯一般落在她脸上，“我不知道你如今是不是汤子期。但是你们都一样，只记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无所顾忌地利用他人。而我们，注定被你们碾碎成泥。”
他狠狠瞪着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退后。她竟踌躇着没有跟上去。
他一直知道她的生命被月见阁紧紧禁锢，但多年来数次相见，从未提及，从未触碰她的痛处，直到今天。
这是她该受的，从她接受了雪咏泽的入侵开始，就背上了消不去的原罪。
青都的夜，寒冷刺骨。她看着简西烛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
“让他去吧。”一个声音把她从茫然的状态中拉了回来，“他绝不会死的，他心里还有仇恨。”
汤子期回过头，巴齐陆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他的手背上停着纸折的鸟，目光炯炯。自从看见他们飞离神木园，他就令纸竹鸟追踪，终于在这里找到他们。
见汤子期默然无语，他走近一点儿，认真问：“我先问一个问题，你，是汤子期吗？”
她深吸一口气：“是的。我是汤子期。”
“很好。那我们就可以坐下来谈谈了。”
火堆熊熊燃烧，驱走宁北之夜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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