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铁锤号又在海上走了两天，第三天黄昏的时候，船头方向出现了岛屿的轮廓。海鸟多了起来，围绕着铁锤号的桅杆盘旋鸣叫，空闲没事的水手全都来到了甲板上，十几天的航程之后，每个人都期待着靠岸之后好好地休息放松一下。

麦门冬在船尾遇到正在抽菸果粉的老烟斗，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真正的用海泡石制作的烟斗，青烟从斗钵冒出，缓缓地在空中消散。“抽烟斗和抽菸果叶卷有什么区别？”麦门冬好奇地问，他偶尔也抽过别人给他的菸果叶，舞叶组的其他人对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兴趣。

“菸果叶卷是为了缓解疲惫，还有紧张。而这个，”老烟斗晃了晃手里的海泡石烟斗，“你只有在闲散没事的时候才会抽它，那就是一种享受。”他把烟斗递了过来，“来一口？”

麦门冬接过烟斗吸了一口，略带苦味的香气在舌尖缭绕，他闭上双眼，从鼻腔里缓缓喷出烟气。一股惬意的感觉蔓延到整个身体，树上的叶子卷曲着，将快要成熟的沉甸甸的果子围拢在中间，仿佛是在小心呵护自己的孩子，菸果林外是流淌的河水，带着泥土的芬芳一路西流而去，几只水鸟掠过水面，消失在河对岸的堤坝后面。麦门冬睁开眼，菸河平原的景象瞬间不见了，只有老烟斗似笑非笑的脸。

“怎么样？”老烟斗露出满嘴的黑牙，笑嘻嘻地问，麦门冬点点头，把烟斗还给对方。“好好享受享受阳光，”老烟斗指了指天空，“再过几天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是因为要去黑潮群岛吗？”

“连海水都是黑色的地方。”老烟斗往海里啐了一口又浓又黑的唾沫，“跟着老头子我才会去，否则，哼。”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阵唐突的铃声从桅杆顶端传来，是了望哨敲响了警戒铃。尤镰大步地走过来，仰起头大吼：“怎么了？”

“好像有情况。”桅杆上传来钧青闷闷不乐的声音，“我看到了烟。”

“古怪。”尤镰嘟囔了一声，朝船长室走去。不一会儿，欧烈走了出来，他登上船楼，又拿出了那个望远筒。过了许久，他脸色阴沉地放下了望远筒，什么也没有说。尤镰犹豫了一下，指挥着铁锤号继续靠近长弓岛。

现在站在船舷一侧也能看清那些缭绕的青烟，一部分是从靠近海滩的渔船上冒出来的，它们中的大多数吃水线以上已是一片灰烬，剩下的部分无助地在海面上漂浮。另一部分烟来自岛上的村庄，所有的木屋都已经变成了黑色的焦炭，一栋孤零零的石头建筑伫立在小山坡上，布满了火焚后留下的痕迹。

目之所及，麦门冬看不见任何人影或是移动的活物。“天呐，那座岛发生了什么？”荆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后。

没有人回答。

铁锤号在靠近浅滩的地方落锚，不久之后，尤镰开始布置登陆上岸，水手们从船上放下两艘划桨小艇，欧烈又一次出现在甲板上，船长的脸上看不出有太多异常的表情，唯有紧紧纠结的双眉表露出一些情绪。水手长指挥着众人搬出吊轮和用粗绳编成的篮子，看样子是专门为欧烈上船下船用的。

船长的目光扫到麦门冬，“带着你的人一起随我上岛。”他说着，跨步站进了篮子里。麦门冬点头，两个水手拉动吊轮绳索，将欧烈慢慢从铁锤号放到下面的小船上。

划桨小艇载着众人很快抵达了海岸，所有人都带着武器，小心翼翼。在欧烈的带领下他们走进村子，更准确的说是村子的废墟，尚未燃尽的木炭依旧冒着青烟，没有人、没有动物，也没有尸体，那些烧毁的房屋里除了灰烬都是空荡荡的，这里似乎已经被完全遗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