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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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刑警们追进舞厅，在舞池和通道搜寻一遍，没找着徐耀明和涅槃凤，便又转到侧厅，还是没发现目标，只看见一个老头在存衣间里坐着。存衣间里一排排铁架上挂满了衣服包和塑料袋，密密匝匝地遮挡着墙壁，那道暗门很不容易发现。胡路路问老头看见有人跑进来没有，老头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装糊涂。他知道警察常到舞厅来找茬，老板跟警方不对付。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他并不愿意配合警方。胡路路挺扫兴，怕那两人从别的门出去跑远了，赶紧带人出了舞厅，扩大范围四处搜查，自然是一无所获。趁这功夫，徐耀明和涅槃凤仍按原路，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了。

胡路路挺生气，怎么就又让那个色老头给溜了呢！根据分工，芦晃是负责跟踪涅槃凤的，芦晃传回信息说，涅槃凤傍晚去了舞厅，当时他就感觉不对劲。涅槃凤配合再生龙杀了人，她明知道警方正在追捕再生龙，对她也起了疑心，怎么还会有闲心去跳舞呢？可见，她去舞厅另有图谋，本应该紧紧盯着，看看她究竟在里边干什么。可是芦晃根本没上心，直到对照图像，发现再生龙也去了舞厅，这才引起怀疑，赶紧汇报并进去寻找，却发现人已经消失。等到胡路路带人来搜捕时，一切全晚了，那俩人对舞厅的环境非常熟悉，找到他们谈何容易？再说，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人家想办什么事早就都办成了，警方等于给人家站了岗！这件事办的，实在窝囊！为此，胡路路生了一肚子气。接着他又琢磨起那个再生龙。他不明白，这个色老头怎么那么能干儿呢？机警敏捷得像一只猴子，反侦察能力还特别强，这个人以前是做什么的呢？涅槃凤说，再生龙被歹徒陷害了，他并没有杀人。胡路路不同意这种解释，他认为在这桩杀人案中，再生龙杀人的动机和证据都很明确，加上他不配合警方，案发后四处逃窜，说明他确有杀人之嫌。可同时他又跟歹徒作对，私自调查对方，遭到对方追杀。如果说，歹徒追杀再生龙是因为他杀了他们的人，那么再生龙在杀人之后，应该是唯恐避之不及，赶紧逃跑才对呀，为什么还要反过来调查歹徒呢？他被这些事件之间的复杂关系搞糊涂了。

第二天的案情分析会上，胡路路把他的郁闷和疑问一股脑都说了出来。王队发表意见说，他同意胡路路对工作失误的分析，认为这次跟踪抓捕确有疏漏，需要全队认真总结经验教训。芦晃趴在桌子上，低着头，有些面红耳赤。他对胡路路这个初来乍到的同行十分不满，认为他表现欲太强，风头出得都快盖过王队了。不过王队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一下子解了气。王队认为胡路路对犯罪嫌疑人的判断有些简单和偏执。他说，近年来，我市尽管不断加大扫黄力度，但是，在暴利和需求的吸引下，涉黄案件仍然有增无减，一些隐蔽的犯罪团伙，活动仍然十分猖獗。为了保护他们的自身利益，维系犯罪组织的存在，也出于这些罪犯凶残的本性，他们通过自相残杀，斩断犯罪线索，是完全有可能的。从本案的具体情况来看，再生龙为了讨回被骗钱财，一路穷追不舍，直至发现了犯罪分子的窝点，甚至还有可能掌握了其他线索，这对犯罪团伙来说已经构成极大威胁。后者通过栽脏，将杀人的嫌疑转移到再生龙身上，这样既可以除掉已经暴露身份的莫愁女，免除后患；又可以让再生龙吃上官司，即使死不了也至少无暇他顾，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所以说，无论从思维逻辑上还是从实际情况来看，基本上可以确定，这起杀人案的目的是栽脏陷害。至于再生龙为什么潜逃，我想这有可能和他的虚荣心有关。因为他不愿暴露身份，想隐瞒与陌生女人约会并被诈骗这些不光彩的事情。这种强烈的虚荣心，加上他的老谋深算和反侦察能力，说明他不是一般的平头百姓，而是一个小有身份并接受过特殊训练的人。另外，从事发后，再生龙不顾歹徒的追杀，继续追踪调查犯罪团伙的行为来看，很有可能他是出于对真凶的愤恨，并为了择清自己，正在暗中帮助警方破案。为此我认为，从现在开始，我们应该修正目标，调整方向，通过调查莫愁女的社会关系寻找新的破案线索，把目标真正对准那些危害社会的犯罪团伙。当然，对于再生龙和涅槃凤，我们也要继续搜寻，因为我们还不能完全排除他们作案的可能性。即使没有杀人，他们也掌握着大量信息，找到他们有利于案件的顺利破获。胡路路听王队讲完，一直沉默不语。他承认王队讲的确有道理，和他相比，自己的水平还差得很远。不过，对于判断再生龙不是杀人案犯，他在感情上还是难以接受。

会后，王队把胡路路单独留了下来。见其他人都走了，关上门，直截了当地说：

“你具体负责这个案子，我知道你还没有想通，而意见不统一，会影响下一步的工作。”

胡路路沉吟片刻，说：“其实，您的分析合情合理。只是，我觉得那个再生龙，仍然脱离不了干系，仍有作案嫌疑。”

“毫无疑问，再生龙和这个案子牵连很深。但是，你仍然怀疑再生龙，你不觉得，除了对案情理解不同这个原因外，还有别的原因吗？”

胡路路不解地望着王队。

王队笑笑：“我觉得，你对再生龙有一种先入为主的偏见。而这，会严重影响你断案的准确性。”

胡路路有些愕然，似乎想要辩解，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

“你父亲最近怎么样？”王队突然转移了话题。

胡路路不解地望着王队，没有回答。他清楚，父亲出事后，王队一直关心当年他这位老领导的情况。可不明白，王队此时提起他父亲，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然而，不管怎样，他都不愿意别人提及父亲。虽然他对父亲的行为已经有了一定理解，产生了一点同情，但仍然认为父亲的行为是耻辱的。他一向心高气傲，不想和耻辱牵扯在一起。

王队看了他一眼，叹口气说：“我觉得你应该把他接回家里来住。”

“我考虑过，但还是觉得，现在这样挺好。大家都眼不见心不烦。”

“你这是什么态度？要知道，此时此刻，他最需要的就是家庭的温暖和亲人的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