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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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徐耀明来到城南大市场，已是夜灯初上时分。他沿着市场外围兜了一圈，才在东边那条干涸的水渠对面找到福禄酒楼。正是晚饭时间，酒楼底层开放式的门厅内灯火通明，海鲜排档前，三两个顾客正在挑选海鲜，选好后便上楼等着厨师烹调。徐耀明想，五爷会不会给这边打了电话，对方已经有所防备呢？又觉得不一定，五爷只是偶然来过这里，并不确定这间酒楼就是黄老板的老巢。就跟他徐耀明一样，今晚到这儿来，也是带着侥幸心理来碰运气的。再说，五爷绝不会让黄麻子知道他又泄漏了秘密，否则数罪相加，他将必死无疑。想到这儿，徐耀明便戴上个黑色防霾口罩，警惕地走进门厅，在吆喝声骤然响起的海鲜排档前溜达两圈，没发现异常，便走进门厅电梯，直接上了三楼营业厅。在布满散座的大堂里，他找了个靠墙且面对大门的地方坐下来，要了壶茶，随便点了两个菜，便一边等候上菜，一边仔细观察着店内的情况。店里客人不多，除了包间里有两拨人，大堂里只有两三桌人用餐。饭菜端上来，他也饿了，踢里秃噜扒拉两口，突然又放慢了速度。心想，不能吃太快了，他得耗耗时间，争取多待一会儿。个把小时过去了，什么可疑的人也没发现。饭早吃完了，他也不能总这么坐着，便起身买了单，假装找厕所，在各个房间及拐弯抹角的地方到处转悠。碰见个服务员问他：

“先生您找谁？”

“呃，找厕所。”

服务员指给他厕所的位置，一看就在旁边不远处，他只好走了进去。解完了手，推门想出去，那厚厚的木板门却怎么也推不开。怎么回事？看了看门锁，没插上呀，怎么进来就出不去了呢？一着急，便咚咚咚地擂门，擂了好一阵儿，终于有人跑过来，嘴里喊着：

“对不起，对不起，门坏了。等着，我给您开。”

徐耀明一听，还是刚才给他指路的那个服务员，便舒了口气。门一开，抬脚便跨了出去，刚想发两句牢骚，忽然嘭地一声，脑袋被一记闷棍击中，他感到一股热流涌出来，脖子一歪，腿一软，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徐耀明是被一股刺骨的寒冷冻醒的，刚一醒，浑身就跟打摆子似的哆嗦起来。他缩着肩，惊恐地发现，自己手脚被捆着，躺在一间硕大的冷库里，冷库没有存货，却依然在制冷，逼人的寒气正在一点一点侵入他的体内，他感到自己的血液，甚至骨骼和脏腑都在逐渐凝固、冻结。与寒冷伴生的，还有内心的痛楚。他是来擒拿贼首的，此时反倒被歹徒轻易擒获，并像一坨冻肉一样被丢在冷库里！对一个曾经的特种兵来说，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哈哈哈……”

突然响起一阵大笑声。他这才发现，周围站着五个身穿军大衣的男人。其中有俩他认识，正是在河边曾跟他打斗，后又逼着他跳下大桥的歹徒，里边当然就有阿强。而那个五十来岁的半大老头子，长着一脸麻坑儿，不用说，想必就是他此次要找的黄麻子了。笑声过后，黄麻子走过来，狠狠地踢了徐耀明一脚，说：

“你老小子可真行啊，还找上门来了！多少次都让你逃了，这回还让你逃！让你逃！”说着照着徐耀明的脑袋和肋骨又跺了几脚。

徐耀明疼得直打滚，但强忍着不出声，他不想装怂包，让对手看不起他。却又不想总这么挨打，甚至死在他们手里。怎么办呢？突然，他终于明白了，那个账本就是他的免死牌。

黄麻子打够了，刚挪开步，阿强他们几个又扑上来，噼里啪啦，又是一顿乱揍，似乎想把过去挨打的屈辱全都找回来。黄麻子见老头已经鼻青脸肿，满嘴流血，再打恐怕要出人命，便朝打人的几个摆了摆手，蹲下身子，嘲讽地对徐耀明说：

“这回该认怂了吧？你觉得你还能活着回去吗？”

挨了一顿暴打，加上拼命挣扎，徐耀明虽感疼痛，却也觉得身上暖和多了。听黄麻子这么问，便支撑着坐起来，用袄袖子抹了把嘴角，将一口血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淡淡地说：

“认怂是认怂。”他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撇了撇嘴说，“可活着回去——那是肯定的。”

“哟呵——”歹徒们互相看了看，都乐了。站着的也都蹲了下来，点颗烟吸着，一齐用一种戏谑的眼光瞅着这个悲催的老头。

“那你说说，你怎么活着回去？”黄麻子瞪着眼睛问：

“嘿！老小子能格儿着呢，估计是想在这儿还把我们都撂倒！”阿强突然插进话来，讥讽道。

徐耀明嘬了嘬牙花子，抬头瞥了阿强一眼，说：“有本事把我松了绑，咱们再试吧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