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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将近，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节日的氛围，小区家家户户贴对联，画福字，街边树上挂满了红灯笼。大年三十下午五点，范由旗换了衣服背上包，从家里出发，穿过半个城市去他父亲家过除夕，跟从前一样，结果因为堵车的关系，晚到了半个小时。
开门的照例是家中保姆赵阿姨，见了他也非常的高兴，连忙迎他进来，又是给他递拖鞋又是给他拿包，告诉范由旗他爸还在公司，让他去客厅稍微坐下。不一会儿，继母朱慧芬就从二楼下来，看见沙发上的范由旗没什么其他表情，只是冷淡地一抬眉。
他长大了，也知晓人事，防着他去跟他父亲学舌，朱慧芬也不好用从前那一套对付他，客气归客气，但也是真不待见他。
手扶着欧式雕花护栏，曼声往厨房的方向叫人，赵阿姨匆匆忙忙地从厨房出来，刚洗完菜的手不住往围裙上擦。
朱慧芬不悦道：“怎么这么慢，奶粉泡好了先端上来，家宝饿了。”
说罢裹紧睡袍，转身又往楼上去。
等她不见，范由旗起身跟着赵阿姨进到厨房，料理台上的鱼肉堆得到处都是，蔬菜池的水龙头还没来得及关，四下看了看，范由旗挽起袖子，动手去捞泡在池里的鱼，赵阿姨要推他还推不动，拗不过范由旗，也就随他去。
杀鱼，片鳞，他驾轻就熟，高高大大一个男生，做起这些家务活倒是得心应手。一声蔬菜下锅爆炒的巨响里，听见旁边的赵阿姨低声叹息：“你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你妈也是狠心的……”
把菜沥干净了，范由旗笑道：“哪有这么严重，小时候不都常给您帮忙吗？”
“现在怎么会一样，”赵阿姨往外面努努嘴，“这位架子这么大，皇太后一样。”
淡淡一笑，范由旗没接话。
处理好一桌饭菜，就听到门口引擎声响，私家车开进庭院，范启文解着领带从车里下来。朱慧芬一早抱着儿子候在门口，笑容满面，举着婴儿的手叫爸爸。婴儿皮肤粉嫩，几个月大就已经会对认识的人笑，一笑就露出发粉的牙床，累了一天的范启文被儿子笑得心都快化了，从朱慧芬怀里接过家宝，两只手抱着一颠一颠地往里走，模仿飞机起飞的声音，笑道：“坐飞机咯。”结果一进来客厅，看见从厨房出来的范由旗，脸上的笑像被一只大手瞬间抹去，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来了啊。”
做父子客气成他们这样也是少见，范由旗喊了他一声爸，除此之外根本没话好讲。
开饭的时候，付思云才从楼上下来，这是电影院一别他们头回在家里碰面，范由旗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倒是付思云明里暗里瞥了他好几眼。
看着一桌吃菜的两个孩子，范启文问了些他们班里的情况。
若有似无地看眼对面的他，付思云乖巧地说：“都挺好的。”
范由旗埋头夹菜，没应声。公司事杂，越到年底范启文的脾气越暴，平生最恨儿子对他爱搭不理，一见他不搭腔，声音不由自主地变高变大。
“耳朵聋了，问你话，听见没？”筷子摔在桌上，他吼。
范由旗扒饭的动作顿了一顿，抬头，说：“还行。”
范启文冷笑了两声。
他们父子说话，桌上鸦雀无声，无人敢插嘴，气氛搞得很僵。直到赵阿姨上了一道新菜，点评着菜的味道，气氛才稍微松懈，筷子跟瓷碗相撞的声音都比刚刚大了一些。
年夜饭过后的春晚是每年必有的节目，朱慧芬在客厅看电视。范由旗去跟父亲辞行，范启文站在书房落地窗前打电话，抽空回头看了眼他，问：“跟你继母说过没？”
勾了勾唇角，他摇头：“没。”
“跟你继母说下。”
朱慧芬当然恨不得他立刻从自己面前消失，从这个家消失，最好是彻底从这个地球上消失。别过脸，像是多看一眼都不愿，忽然之间又想到什么，她回过头来问：“你爸知道吗？”
“他知道。”
朱慧芬剔着细眉冷笑：“果然没把我这个继母放在眼里，还不如真被你推下来摔死算了。”
范由旗腮线收紧，因为一直站着，要认真跟她说话不得不低头看她：“我没推你，你自己也知道的。”
朱慧芬被触了逆鳞，一下子就从沙发上弹坐而起，猩红的指甲都快戳到他脸上去，劈头盖脸地质问他：“你没推，你没推我是怎么摔下去的？你没推，我的大宝是怎么死的？小小年纪就是个杀人犯！杀人犯就该下地狱！没有一个人会喜欢你！你爸你妈都烦你！我告诉你你这种渣滓这辈子都不会好过了！”
太阳穴突的跳了一下，脑袋里像是有一百个人拿榔头在敲，响得他快听不清楚别的声音。涂了红色甲油的指甲在他面前乱指，范由旗心烦意乱，下意识地抬手往旁边拨了一下。朱慧芬歪倒在沙发，脸色变了一个，扶着沙发背直起腰来锐声尖叫：“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我告诉你爸去！”
一路哭喊着踢踢踏踏就往楼上跑，听到动静的付思云走出自己房间，就看见一脸惊怒的范启文从书房出来，往下一扫，发现自己儿子还一脸漠然地站在楼下客厅，抬头望他的眼神根本不像儿子看老子，看不出一点惧怕的意思。他怒从心起，拾起近旁花柱上的花瓶朝一楼的儿子扔去。看着东西飞来，范由旗头一偏，花瓶碎在耳后的墙上，碎瓷溅了一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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