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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七八个月,老鞑爷对于第四门采捕秘术只字未提。
自打上次南长白山捕貂归来,他就将窝棚挪了地儿,架在松花江岸的密林当中。
这松花江有南北两源,南源出长白山天池,北源自大兴安岭伊勒呼里山,浩浩荡荡流了好几千里地出去,支流汊子更是遍布大东北各处。能叫上名来的,叫不上名来的,没俩仨钟头压根儿数不过来。用东北当地人的话讲,就是“老鼻子多了”。自然,这里头的邪乎事儿可也老鼻子多了。
菜帮子在北京城的时候,不是得了个“永定河小霸王”的名号吗?这小子干了那么多年的胡同串子小玩闹,尽搁人家屁股后头当碎催,这回可算露了把脸,您说他能不可着劲儿地挨哪儿就显摆吗?可是话说回来,甭管您跟人家胡吣什么,那得有理有据,不能乱招呼。比如说您闲来无事,正跟火车道上压腿活动筋骨,迎面来了辆火车碰到了您,结果您皮儿都没擦着,火车折了仨跟头脱了轨——这就不靠谱。菜帮子自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为了让他那得之不易的名号无限传播,他得多饶些谈资来,回头攒巴攒巴,再拔份儿的时候先震对方一家伙,弄他个胆儿突再说。
他还真下了工夫。骑着车子满四九城乱转悠,瞅见胡同里有喝大碗茶闲聊的,逮着了就往里扎,死活非让人家念叨两句江河里头的稀奇事儿,瘾头大得就跟蒲松龄老爷子似的。要不是自个儿识字不多,他都能写出一本《小霸王志异》来。
这松花江除了长江黄河它行三,菜帮子打听过的邪乎事儿里头,属它最多。有那么一宗“阴阳界”的传闻,菜帮子至今还记忆犹新。说是松花江有这么处地方叫阴阳界,上头淌着阳间水,下头反流冥间河,当中间有个大窟窿连着,一个红脸婴儿搁边儿上守着。那红脸婴儿不好别的,就喜欢撬人的脚趾盖儿,谁要是让他玩痛快了,他会送一颗避水珠给这人。有了这颗珠子,这人就可以到冥间河溜达一圈,那里头有的是好玩意儿,不光金子银子,还有贼拉好看的美人鱼……
李朝东问老鞑爷,这松花江是不是真有阴阳界这个地方?
老鞑爷说:“嗯。有。有他妈一个屁!”
老鞑爷这七八个月可没干闲着。打春的时候,他就在李朝东和菜帮子面前露了一手“拿头鱼”的绝活。需知这松花江冰封期长达五个来月,遇到那操蛋年景,甚至超过大半年。那里边的各色鱼等海了去了。老鞑爷让李朝东和菜帮子先凿开一口冰窟窿,跟着他手握着一只长竿一通搅和,冰底不冻,便有成群结队的鱼游了过来。您想想,这鱼大半年没见到光,又听到水声哗哗响,可不就以为春天来了,可以透透气了?因此拼了命地往这冰窟窿里挤。这时候老鞑爷眼急手快,小手“唰唰”往里伸,一扽就是一条。
这开春的“头鱼”那叫一个香!别的佐料放了多余,只取江水清煮,那味道,倘若半里地外头有俩人闻到,就为多吸上那么一口,他们能拎起砖头花对方脑袋。要不金代时候怎么会有“头鱼宴”这么一讲?李朝东和菜帮子这下可过了瘾,变着花样地大快朵颐。最后硬是惯得这两个小子别的鱼不吃,专挑那四鳃的侧鲈招呼。合着松花江的鱼种也是多,什么“三花五罗十八子”,当年的牲丁们可是没少捕来往北京城运。尤其是那鲟鳇,康熙吃得油嘴咂舌还嫌不够,灭了“三藩”叛乱之后来东北祭祖,长白山他还就只遥拜了遥拜,可鲟鳇这茬儿他忘不了,非得亲自上阵逮一条不可,完了还弄诗整文,一通地扬巴。结果后来给他孙子乾隆也勾得不行,劈叉啪嚓也吟了些酸诗。您说说,这些江鱼要不是啥好玩意儿,他们费这老些劲干吗呀他们?
李朝东和菜帮子这通败祸,肋巴扇子可是没少挨老鞑爷那烟袋锅子的戳,一天最少骂他们俩一百二十来句犊子。还说这两个浪骚东西,就是见了苍蝇也得撕下条腿的主儿,活脱脱的贪得无厌!这两人挨了骂也不消停,抽冷子又去猛凿冰窟窿。最后江鱼多得吃不完,他们愣是数鱼鳞玩儿,赌谁给谁洗臭袜子。直到开了江,两人才算是翻过了这篇儿。这期间灵胎又时不时地来探望他们,而且每次都偷偷塞给李朝东一些好嚼裹儿,黄面粘饽饽、水团子、豆面卷子和玻璃叶饼,换着花样地犒劳李朝东。您都不用猜,菜帮子自然没少跟着沾光。甭说这小子肥了小一圈,就连李朝东的肚皮上都生了赘肉——他之前因为“巴图鲁”的离去,那身子骨可就只剩下了一张皮啊!
倏忽之间俩月就没了,这两个浪骚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自清明节开始,老鞑爷见天带着两人钻进大窝集里边儿斩木,然后去掉枝杈再往江岸上挪。起初李朝东以为,老鞑爷保不齐要趁着春暖花开修葺窝棚,可是连着伐了好些天,李朝东这心里头可就泛起了嘀咕——瞅这架势,老鞑爷该不会是要造船吧?
——还就真让李朝东给说对了!老鞑爷非但用这些大材造了三艘结实的木船,还终日带着他和菜帮子在松花江上荡舟。老鞑爷告诉两人,接下来的几个月他们要在水上度过,他要教会李朝东和菜帮子如何“听风辨水”。菜帮子闻听之下直把眉毛拧着螺旋状,心道他老鞑爷真是拿着豆包不当干粮,难道他不知小太爷有那“永定河小霸王”的威武名号?
老鞑爷一打眼儿就知道菜帮子心里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他轻蔑地瞄了瞄菜帮子,嘴上可没饶了他:“犊子,我告诉你,就你那点能耐,吓唬吓唬孩子还成!在我眼里,顶大天也就是武大郎卖棉花。”
菜帮子说:“怎么讲?”
老鞑爷咯咯地笑:“人怂货囊呗!”
老鞑爷当真不放虚言,话毕就褪去了衣裤,又掬水湿身,扎进嗖冷的江水当中,直接来了一计“倒戗刺”。只见老鞑爷整个身子笔直成线,脚上头下沉入水中,跟着忽耸忽落,就仿佛水里有弹簧撑着,片刻之间便抵达到了对岸。
菜帮子惊得说不出话来,干噎了两口吐沫这才死死掐住李朝东的胳膊。
菜帮子说:“朝东!哥们儿算是开眼了!今儿才知道,原来这手倒戗刺根本没有失传!”
李朝东自然不明白菜帮子缘何如此激动,可是菜帮子是“永定河小霸王”呀,他能不知道这“倒戗刺”的来龙去脉吗?之前咱们有提及过,这菜帮子为了保住他那威武名号,用了大劲。虽说他听到的大半都是“阴阳界”那般有花没影的事儿,可再怎么着,他好歹还有窝三爷这位忘年交不是?窝三爷可不比老鞑爷,听着菜帮子往外抡那些糖水炮弹,就跟抽了大烟泡儿似的,一准儿迷糊。就这么着,在窝三爷的引荐下,他认识了一位老“水鬼”。
这“水鬼”可不是水里的鬼,指的是一种靠水吃饭的活计。旧时洪灾,打捞的工具可没当下这般健全,往往要靠人来完成,入井摸个金手镯子,下河捞具溺死尸首,都是这“水鬼”的工作范畴。菜帮子结识的这位老“水鬼”,大名他没记住,只听人家管他叫“腻子七”,他也就跟着“七爷七爷”地叫。后来混熟了才知道,这老头儿是个“酒腻子”,一天最少七顿牛栏山二锅头,少一顿都不行。就为戒酒这事儿,腻子七剁过三回手指头,根本没用。本想再剁一根,一琢磨自己号里有个“七”,算了,要不人家该叫他“腻子六”了。
说这腻子七是怎么干上“水鬼”这个行当的?那是因为他们家也在旗,祖上还做过吉林水师营的三品总管大人,委实显赫过了一阵子。菜帮子就是从腻子七嘴里听来了这计“倒戗刺”。不过这腻子七可说了,他也只是耳闻,并没有真章儿见过。至于谁发明了这计“倒戗刺”,归根结底,那还得往前捋上两三百年。
当时大清国为了对抗罗刹老毛子,搁松花江畔造船建水师营,挑选的都是深谙水性的兵勇。可这两军一对垒,差距可就显出来了。人家是坚船利炮外带火枪,任你八旗子弟大刀片子抡得再怎么威猛,到底也近不了身。这帮水师营的兵勇正苦思对策,忽一日看到罗刹老毛子冲着江里可劲儿地放枪,子弹噼里啪啦地奔着一个腻腻乎乎的东西打。但那东西在水里跳来飞去,比毛猴子还灵巧,愣是连皮儿都擦不着它!有那见多识广的兵勇,知道那玩意儿名叫“水老掐”,藏身在鲜不见人烟的老河荒汊子里,见着人勾住胳膊就掐脖子,专拔舌头嚼着吃。这帮水师兵勇们很害怕。不过,这事儿却让他们脑中灵光闪现,自己能不能也像“水老掐”那样在水中游刃有余,避开罗刹老毛子的子弹?
这帮兵勇在奏请总管大人以后说干就干,第二日就往老河荒汊子里扎,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逮了一只“水老掐”回来。经过一番秘密的专研和尝试,还就真让他们掌握了“水老掐”那些本事,然后他们依葫芦画瓢,终于创造出一套“水技宝笈”。这其中便有老鞑爷使的那计“倒戗刺”。待到两军再次交锋,总管大人派出了这支“宝笈营”,结果二十名身怀绝技的兵勇不负众望,直把罗刹老毛子杀了个片甲不留。此一役过后,总管大人又命水师营乘胜追击,罗刹老毛子这才被赶回了黑龙江流域。
可是马上叫人惊恐的事儿来了,还没等他们喝罢庆功酒,二十名“宝笈营”的兵勇们便一个接着一个地口吐鲜血,生生地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后惨叫而死!这可吓坏了总管大人,他赶紧命兵勇们把那“水老掐”放回了荒汊子里。事后总管大人没敢向朝廷上报,怕朝廷追查下来小命不保,于是就秘密将二十名兵勇埋掉了。当然,那计“倒戗刺”也就失了传。但是那“水老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总管大人却到死都没有告诉他的后人,只是临终之际再三警告道,他日绝不可去松花江的老河荒汊子里;若是命里该有这一劫,万万要记住,不能让那“水老掐”碰到脖子一下!
菜帮子说:“老鞑爷,您说实话,您是不是逮着过那‘水老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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