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又许江南月,望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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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应是这世间最知人心的事物吧——总在你想哭却又怕狼狈难堪之时,落下淅淅沥沥的几滴雨水,划过苍白如纸的脸庞,遮掩住五味陈杂的内心,叫那不欲人知的软弱,掩藏在瓢泼大雨的深处。

总之在这朦胧的晨间竟突然下了一场雨。

和尚看着树下的那人,总是觉得那应是相识的旧客,他一步一步地向山上走去,离那人也是越来越近,终于在雨水将他身上白袍完全打湿的时候,他来到那人的身边,那棵梨花树下,定睛看她。

她穿着就如书生信中一般的怪异,本应洁白的纱布染上了药液的黑渍,那布条由指尖向脸庞缠去,和着那顶宽宽大大的斗笠上飘下长长的黑纱,将她脸庞完全遮掩,隐约间只能看见她有着一双嵌满了哀怨忧愁的眼眸,她正背身望向那棵已经枯败的梨花树。

那人应是听见了和尚来时的脚步,宽大衣袍下好似有一阵颤抖却又慢慢地恢复了平静,她也回身、也不瞧向和尚,只是盯着眼前的这棵树儿,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表的哀伤。

小和尚就站在她的一旁,随她一同听着在这孤寂悲凉的世间里北风的咆哮嘶吼,逐渐的云雾散了去,日头也到了中天,灼热的光洒在了那乌黑的纱帘之上,将那人的面容照的若隐若现——当然还是只能看见那双眸子的,但对和尚而言,能见到这双眼睛便已够了,他可以肯定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测了——梨花树下的人,自然是她,这世间也只有她会有这双灵动却满是哀伤的眸子。

定是她!

和尚在心中默默嘶吼,但心中又满是疑惑不解,他不晓得为何她不愿见他、不想见他,还要打扮成这般模样!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那又为何不与我说呢?我……该问吗?

和尚下不定主意,他不知此刻是否应该言语,是否又该与相识!若她经历了一番苦楚,自己此刻的询问不正是在揭露她心中的伤疤吗?她会痛的,他不愿她痛!可是又如何能不问呢,毕竟说好的他要陪她一世的,她应是他的菩萨,他的第四皈依。

和尚就是这样的人,从始至终都没变过,一样怯懦,一样的在抉择面前徘徊不定,到头来只剩下无疾而终;当初,他就是躲在所谓的佛法戒律的保护中,默默逃避,却又偷偷爱着;那么现在,现在还是要如此吗?

“不!”和尚在心中怒吼着,他摸向那枚藏在自己怀中被胸膛捂得温暖的凤钗,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待他转过身来,看向那人儿时,一切的准备好似都是徒劳,他不敢瞧向她的眼睛,更不敢轻嗅她身上隐约的药草味,他不愿幻想起姑娘曾受过的磨难,不禁地心中憋闷烦躁非常,那些话竟在嘴边却如鲠在喉,无法说出。

“我……”终于,在最后一片叶子落下之时,他闭上眼却磕磕巴巴地吐出了半个字,恍然间他好像看见了那人好似笑了,但又好似哭了,他本想深处手触摸她眼角的泪珠,却看见她摇了摇头,并且从身后拿出一张字条,交到了自己的手中。

“风起听叶落,叶落闹春归。

绿水戏轻纱,波澜绕心围。”

和尚看着纸条上的字,自是明白她心中有一个无法化解的结,而这个结儿正是她不愿见他的因由;可他却也不解为何这结不能两人一同解开,为何这心中难事不能与他说说?

所以,他问了。

“思思,我来接你了。”和尚露出最灿烂的微笑,本身想要击碎她心中的阴霾,幻想着自己宛若化成天空中最灿烂的一束阳光可以温暖那颗冰冷的心,所以他伸出了手。

姑娘犹豫了一下,手伸出却又收了回来,更是退了半步,将手放在心前,凌空写下了四个字,却在仓乱间不慎跌倒在地,和尚本想去搀扶,又被她一把推开,兀自一瘸一拐地跑远了。

和尚望着她远去的身影,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最后竟直直的站在那,哭了!

他在掌心将那四个字,慢慢临摹了出来。

“等我,莫追”

他不懂,也无法懂,自始至终他都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童,而他的爱也始终是一场宛若梦境般的纯情初恋,所以他只有望着那人远去的身影,却没有勇气追上去将她抱住;只得在一阵风将她的背影带远,连带最后一丝音讯都消失之后,颓然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一旁的另一座高山。

在那山上有一座庙,足以庇护他柔弱的心,也足以让他可以每日都能见到她。

和尚临崖而坐,背后则是那一片汪洋大海,面朝那棵梨花树下的一间茅屋,诵起了他早已忘却的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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