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路

1940年十一月十二日,晋西北的世界处在一片枯黄之中,荒草老树在阵阵燥风中愈发变得瘦弱。这里似乎没有生命的迹象,黄土地死一般的岑寂,灰蒙蒙的天空,惨惨淡淡的挂着几朵稀稀疏疏的暮云。橘红色的夕阳在西天角有气无力的散发着黯淡的红光,天空似巨兽慢慢把夕阳吞下,连速度为每秒3x10的8次方的光也挣脱不得。

一阵如密雨的歪把子机枪声在山沟中响起,随后是稀疏的汉阳造的枪声在回应。

“铁柱,我衣袖里的文件事关咱们同志的生死,要是我走不了,你一定要把它送到继室同志的手里。”水生边上膛边说,目中闪着火光。

“水生,要走一起走,文件和同伴我都要”铁柱看见水生干裂的嘴唇微微上扬,皱起的眉头渐渐舒缓。

水生向后放了几枪,头也不回的往前跑,铁柱紧跟在后,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小山沟。

天色渐晚,夜色笼罩。铁柱和水生在荒地上疾行,脸上略有疲惫之色,红红火火的太阳已没有了影,只余满片红霞,但也依稀看得见前方的景象。

他俩虽跑了半日,但仍然逃不出敌人的追杀,因为日本人出动整整一个步兵联队,足足三千多人,进行了铺天盖地的围堵。这是一个绝望的猎杀,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依然活在希望之中。

在一个小山坡上,站着几个日本军官,腰佩一柄军刀,脖子上挂着望远镜,向前方指指点点,时不时使用望远镜观察,镜中有两个堪比蚂蚁般大小的小人在移动。

“八嘎牙路,那两个八路,给我死啦死啦滴。”站在最前方的日本大佐,目光凶狠,口吐虎狼之词。

“太君,那两个八路,是跑不得的。”日本大佐后面突然走出一个弯着腰,一脸谄媚的伪军。

“太君,中国有句古话,叫瓮中捉鳖,而那两个八路,正在往瓮中去。”伪军露出一脸得意之色,好似对太君不甚了解中国博大的文化而感到高他一等。

“八嘎牙路。”站在日本大佐左侧的军官,狠狠地瞪了一下伪军。

“太君,前面是一处绝地,‘黄鹤之飞尚不得过’,说的就是这里,有进无出,插翅难逃。”伪军连忙解释,生怕太君迁怒于他,但他心中有又点得意,在得意与害怕中,头越来越低,几乎要吃土了。

“呦西,你的大大的好,那两个八路敢偷大日本天皇的文件,我要用我的武士刀砍下他们的头。”日本大佐轻轻捏住刀柄,一道寒光出现在伪军的瞳孔里。

伪军心中一惊,脚底一虚,脸上满是泥土。

日本军官哈哈大笑。

铁柱和水生眼前出现一个凹字型的山地,山势陡峭,几乎不可攀登。山地里一片森林,老松树长满山底和山腰,甚至山顶还长着几棵歪歪扭扭的千年老老老松树,当然也全非松树,其间还有许多杂树。

要是说这山地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山崖间有一条银白色的瀑布,远远看去像是白雾弥漫在山间。

水生目力极好,尤其爱水,俗称浪里白条,那白白的瀑布对他最有吸引力,仿佛要把它刻在目中时时拿出来把玩,恍惚间他看到一条白肚皮的鲤鱼窜出水面,这叫他惊喜不已,仿佛看到了生命的痕迹,完全忘了现时的处境。

小日本的歪把子突突响起,组成密集的火网,在山口两侧擦起尘土,顿时吓得两人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往山里跑去,这一跑却是跑出一条绝路,真是往瓮中走去,但这实在是无路可走,要是冒着弹雨绕过这座山,保不准会被打成筛子。

“呦西,瓮中捉鳖大大的好。”日本大佐拿着望远镜,嘴角露出残忍的笑意。

“你的大大的好。”站在日本大佐右侧的军官对伪军蛇蝎似称赞道,双手叠放在竖着的军刀上。

“都是太君的功劳。”伪军有点小得意的笑道。

大概过了煮熟一锅小米的时光,几百个整齐有序的日本兵站在山口,森森然像地府鬼步,面无人色。

“呦西,捉鳖,开始!”日本大佐一声令下,皮靴砸地声盖过虫鸣鸟叫,几百个日本兵冲进山谷,日本大佐走在最后。

铁柱和水生穿过密林,脚下踩着松树枝,沙沙作响。风穿过密林,一阵阵阴风从脚底吹到脑勺,铁柱发烫的心微微一凉,随即热血上涌,心变得更烫。

两人吃着刚采的野果,商量后路,因为前不可进,后不可退,已是绝路一条。

“水生,日本人已经把山口堵住,看来是出不去了。”

“铁柱,天无绝人之路,路是人走出来的。”

“不知道啊福他们这样了?那次山鸡烤的味道真香。”

“哼,你就知道吃。”

“我要多拉几个鬼子垫背。”铁柱握住拳头铮铮作响,眸中划过血色的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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