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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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善恶有报终有时,

头上三尺有神明。

1、“按摩厅”里的奇闻

刚调任城中区公安分局局长的马良,科班出身,正值而获之年,是全省公安系统为数不多的神探,办事干练老到,经验丰富,任劳任怨,二十多年的警察生涯历炼出了他沉着冷静和善于思考的性格。这天,他和治安股的股长丁毅一起来到了陈家沟煤矿,进行一月一度的例行安全检查,不巧,矿上老板和管安全的都不在家,他只好拉上炮师邱金贵。

邱金贵四十出头,是煤矿老板邱吉善的二儿子,照说也算得半个老板了,可是矿上的各个部门却不买他的账,马良拉上他充其量也只算得是个向导。他身穿一套早以辨不出颜色了的工作服,脏兮兮的,与煤矿上的挖煤工人没有两样,惟一与他身份不相符的是他脖子上系着红绳子的古铜钱。马良曾好奇地问过他,他说是从庙里请来的护身符。

他们检查的第一站是炸药仓库,炸药仓库建在离煤矿五公里的丫姑山,半山腰上建造着三栋独立的房子,两间用石头建成的房子分别是炸药仓库和雷管仓库,一栋砖木结构的平房是保管员宿舍和办公室。他首先检查的是炸药仓库,当他走进库房时,只见炸药和雷管乱糟糟地堆放在一起,工作台上雷管、引线和电源线杂乱无章地丢在上面,有的启爆器被开膛破肚,电子元器件乱七八糟地撒满了桌面。出入库登记薄也形同虚设,要莫出入库没有经手人,要莫就是没有时间和数量,完全是一笔糊涂账。顿时他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起,板着脸对邱全贵说:

“邱炮师,不是我说你们,你们煤矿也是一个老煤矿了,多少在市里也有些名气,照理说对安全管理轻车熟路,制度应该是齐全的吧?你看,你们是怎么搞的?就这么一盘散沙,就这么管理炸药不出事才怪!我们三令五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讲安全,天天讲加强炸药雷管管理的重要性,也不止一次给你们下达过炸药仓库整改通知书,看来你们全当成了耳边风,越搞越不像话了,看来不动真格,不停办你们的业务,这病算没得治了!从公安部到公安局,各级公安机关和安全部门历来都有明文规定,炸药和雷管要严格分开保管,出入库手续要严格详细,你们能说不知道吗?我想不通,这些规定都是为了你们好,为了确保社会的长治久安,你们何乐而不为呢?我记得也曾组织过你们矿分管安全的到其他矿参观过,人家是制度完善管理到位,库房井然有序,你们可好,别说把人家的经验学到手,连自己的都丢光了,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上次来还免强过得了关,怎么才一个月不到,就搞成了如此地步……”

“马局长,你批评得是,谁说不是呢?别说是你,就是我这个不懂法的法盲也看不下去了,搞成这个样子,实在太不应该!唉,真没想到,邱越他一个堂堂的警官学校的毕业生,连一个炸药仓库都管不好……”

“什么?是邱越在负责安全?”

“也不是他负责安全,只是他刚回来,别的又不在行,就让他先在安全上实习、实习……”

“不应该呀,他一个在警官学校学习排爆专业的,对炸药管理应该算是老本行了,再不怎么的,管管安全什么的,绝对是没什么问题的,这样吧,你给他打一个电话,就说我在矿上检查安全,让他迅速赶来。”

邱金贵显得面有难色,期期艾艾地说:“他、他、他这么早只、只怕来不了……”

“怎么?他不在家吗?”

“家到是在,只是,只是陪老头子到镇上的‘玫瑰香国际会所’潇洒去了,手机早就关机了,没法子,谁叫他是老头子的宝贝疙瘩呢……”

马良想了想,对邱金贵说:“也罢,等你老爸和邱越回来了对他说,说我对你们的安全状况和炸药管理很不满意,明天会再来……”

晚上,分局里出现了难得的平静,马良好好不容易逮着了这个机会,打算到医院陪陪患前列腺癌晚期的老爸,作为儿子,他有愧疚,与老爸近在咫尺却不能给他以天伦之乐,特别是最近身体状况恶化,也总是被公务缠绕不能陪伴左右,他常常因此而肝肠寸断。他向值班民警作了一些交待,便带着儿子一同打“的”前往医院。眼看就要见到盼儿眼穿的老爸了,他的心情有些激动,他拍了拍司机的肩膀,意思是让他再提提速,可是,红绿灯却老给他过不去,每到一个口,红灯总要为他亮起,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正准备发泄,突然,手机响了,出于职业的敏感,他迅速打开手机,原来是“玫瑰香国际会所”的老板打来的,说他那里出了大事,让他立即赶在现场。

马良一听,额头蹙成了一个“川”字,骂了一句:“妈的!休息也不得安生!”

叹了一口气,对儿子说:“没法子,爸又不能陪你一起去看爷爷了,自古忠孝难两全啊!”

说罢,他就让“的士”司机送他直奔“玫瑰香国际会所”。

马良赶到“玫瑰香国际会所”时,管片民警小丁和分局刑警已经先期到达,小丁见局长来了,便向他汇报了案情:

“中心现场位于三楼的三零一号‘按摩厅’,死者六十三岁,名叫邱吉善,系本镇陈家沟村煤矿老板。据保安介绍,死者嫖娼时突然猝死,奇闻,天下奇闻!我们到达现场后,迅速开展了调查,现已查明,与死者邱吉善一同来‘玫瑰香国际会所‘潇洒的还有煤矿的矿师夏长青,保安队长周国成和死者的孙子邱越。”

马良感到情况严重,如此人命关天的大事,也许是一起刑事案子也难说,便及时向出动现场的刑警作了交代。在刑警们勘察现场的同时,他迅速询问当事人。据同行的保安队长周国成反映,死者现年六十三岁,虽患有冠心病,但平时善于调养,加之长期服用中成药,身体状况良好,精力旺盛,养情妇、玩女人,他又不是头一回,像他那样的情场老手,怎么会在这种场合失手呢?玩鹰的人能让鹰啄了眼睛吗,他一个长期在女人堆里混的人,死在那上面实在难以令人置信。夏长青也反映说,董事长今天心情特别好,兴趣非常高,听说镇上的“玫瑰香国际会所”开张,便拉上我、小周和孙子邱越前来潇洒,晚餐还专门要了一瓶“人头马”,我们喝得很开心,饭后,邱董给我们每人要了一个小姐……

邱越爬在邱吉善的身上哭得死去活来,马良上去安慰了几句,便仔细地查验了死者的尸体,只见死者赤条条地一丝不挂,惟有脖子上套着一枚系着红丝线的乾隆古币,全身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死亡的迹象,比较符合猝死的特征。

这时,市局刑警大队的刑事技术人员赶到了现场,他们询问了一些基本情况后,便对死者的尸体进行了解剖。

通过解剖,发现死者心重三百八十克,左冠状动脉前降支起始部三级粥样硬化,管腔显著狭窄。镜检发现心肌内有散在的纤维及心肌断裂;心内膜及瓣膜正常,其余各脏器均无致死性病变。毒物化验呈阴性,胃溶液和血液中含有酒精和大量的“伟哥”成份。法医推定,死者因饮酒和服食过量“伟哥”,嫖娼时过度兴奋导致冠状动脉痉挛,造成急性冠状动脉功能不全死亡,属于冠心病引起的猝死,排除了其他因素,定性为因病意外死亡。

刑警大队认定是意外死亡,马良却对这个结论有所保留,他认为一个身缠万贯的大老板,绝对对自己的身体进行过全面检查,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是了如指掌的,他之所以如此风流,说明他有那方面的欲望和能力,如果他平时都是依赖“伟哥”去干那种事,那么,他对“伟哥”的药力肯定是非常了解的,怎么可能过量服食?假如他平时从不使用任何药物,试想,这一次他又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并且还那么大的剂量的服食?这里面说不定就是猫腻所在呢,既然有这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作为一个警察,他怎么可以放过这一个个的疑点呢?

他首先对同行的三人进行调查,调查中,群众反映夏长青和周国成都是死者的亲信和至亲,没有理由谋害死者的。矿师夏长青是死者的姑表,合作多年感情甚笃,死者对他言听计从且待遇优厚,就连出入色情场所也是形影不离;保安队长周国成,更是他的左膀右臂,既是他的管家又是他的保镖,可谓是亲信中的亲信。

该不会是与他孙子邱越有关吧?马良带着这个疑问走进了死者的家里,死者的老伴是一个标准的贤妻良母型农村妇女,守着万贯家财却还是一身土得掉渣的打扮,家中佣人众多她大事小事却总是亲历亲为,明知老头子在外面招花惹草,她也当作无事一般。听说老头子死于嫖娼,她似乎早有预料,既不惊讶也无悲哀。可是,当马良提起邱越时,老太婆脸上忽然掠过了一丝一现即逝的阴影,随后急切地对马良说:“老头子的死,是他自作你自受,该得的报应,死了死了,一了百了,你们也别费那么多心了,他那个死法羞死个人的,再闹得满城风雨的,叫我全家今后怎么做人……”

邱越的妈妈王雅琴的表情更有点让人作摸不定,她四十出头仍然是那么风情万种,那风韵、那相貌,活脱脱是个美人坯子,为人精明,处事不惊,一脸的平淡,而马良却从她那两扇深邃的心灵窗口中看出了内心的不安,显然,给人的外表是装出来的。交谈中,她说得最多的话是“人死不能复生,总不能让活人也不能安生吧……”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看来老太婆和王雅琴都不希望公安局深查下去,难道邱吉善的死真与他自己的亲人有关?为了尽快厘清线头,马良决定从邱越入手。邱越是邱金贵的儿子,邱吉善的长孙,长得高大威猛一表人材。世人说“爹疼晚崽,爷疼长孙”,这话一点都不错,邱吉善就最喜欢邱越,自小就是含在嘴里怕溶了,捧在手心怕飞了,只要邱越说要天上的星星,他绝对会接一副长梯爬上天去给他摘下来。从幼儿园到高中,邱越就读的全部是名校,穿的是名牌,吃的是小灶,成绩算是一般,学校为了拉拢财神爷,年年期期优秀学生他总是榜上有名。高考时才见了真章,离四榜录取线还差了好几十分,平时的话说过了头,关键时刻校长老师都慌了神,求东家告西家,好不容易弄了个自费生名额,可人家邱越不愿意,说什么都要读警校,说穿那套警服过瘾,没法子,邱吉善一直找到省政法委,才弄到了一个省警官学校自费生名额。警校一毕业,就让他先在安全上实习、实习,打算过上三、五个月便把整个煤矿交给他。可他老爸邱金贵就没他幸运了,他在家中排行老二,从小就不被人重视,中学没毕业就在炭笼里和矿工们一起混,最危险的事是他干的,放炮、排哑炮,什么事他都干,邱吉善美其名说,这些事事关煤矿生死,事关社会治安稳定,交给其他人不放心,其实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工具。邱金贵到也乐意如此,炮师一干就是二十年,如今,在全市也算是首屈一指的爆破专家了。二十二岁那年,他老爸为他娶了一房如花似玉的媳妇。他媳妇叫王雅琴,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精明、能干又善解人意,人们都说她是一朵鲜花插在牛屎巴上,整天面对着那么一个与炸药雷管打交道的粗人,那日子怎么能过?可令人费解的是,她不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而且不到一年就为邱家生了个大胖小子。也许是继承了她的优良基因吧,那胖小子长得眉清目秀的,简直和那猥琐的爸爸是天壤之别,这些年来,邱金贵吃的就是老婆一口饭,因为她掌管着矿上的财经大权,谁不惧怕她三分,哪个敢马乎他?

马丧找到邱越时,他的表情漠然,和早几天简直是天壤之别,好像死的那个人与他毫不沾边似的,丝毫没有了一点悲伤,那种无所谓的神情,不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老头子的亲孙子。马良东扯西拉地问了些不着油盐的话,看来是他是无话找话,其实不然,这才是他的侦查技巧。可惜这些技巧对邱越来说,好比是隔着皮靴搔痒,毫不中叶,你说,一个警官学校本科毕业生,再不济,也不会上你的当呀。经马良一番用心良苦的问话,邱越一句话就给打发了:

“行啊!我欣赏你的想象力。”

马良心里明白,像邱越这种人,要是没有过硬的证据,说再多也是白搭,他摇了摇头,悻悻地回到了分局。

2、卧室里的惨景

第三天中午,马良刚端上饭碗,突然,他接到了陈家沟煤矿保卫科的报案电话,说邱老板家又出事了,邱金贵的老婆王雅琴中午回家时,被自家养的宠物狗给咬死了……。

马良心中一惊,怎么他家老出事?并且还尽出些稀奇古怪的事呢?全市六十多万人,近二十万户,为什么独独巧事都找上了他一家?是巧合?还是人为?他带着一连串的疑问,和分局刑警队的技侦人员一道忧心憧憧地驱车向陈家沟煤矿疾驶。

他来到了现场,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刑警,不禁也被现场的惨境惊呆了。现场是死者的卧室,只见王雅琴披头散发倒在血泊之中,颈动脉被咬断,脸上撕扯得支离破碎,创口汩汩地流着污血,颈部滋滋地冒着血泡泡,床上、沙发上和墙上到处都是喷射的血迹,离死者两米多远的地方躺着一只被血染红了的白色丝毛狗,白色的脑浆和紫黑色的血流了一地,邱金贵和儿子邱越正跪在死者的尸体边号啕大哭。

见马良和分局的刑警来了,邱越一边抽噎着一边对马良说:“今天中午,我妈和往常一样,下班一回来就进了卧室,我知道这是她的习惯,每次回来都要先跟“菲菲”玩一阵才出来吃饭的,也就没去打扰她,我继续玩我的电脑,不一会儿,卧室那边传来了妈妈的呼救声和菲菲的狂吠声,我似乎觉得不妙,就急忙朝卧室跑去。我赶到时,只见我家那只平时温顺得不得了的菲菲像发了疯似的,两只眼睛通红通红的,狂吠着把妈妈扑倒在地,疯狂地撕咬着妈妈的颈部和脸部,鲜血像喷泉般向外喷射,染红了床铺和整个房间,我一时慌了手脚,六神无主。这时,爸爸闻讯赶来,用锄头将狗打死,可是,妈妈已经被狗咬断了颈动脉,血流如注,怎么也止不住,不一会儿就断气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古今中外流浪狗咬人有之,疯狗咬人有之,看家护院的狗咬人也有之,但把人咬死的还没听说过,至于宠物嘛,对主人都是百依百顺,如果它也伤人,还有人养宠物吗?宠物狗咬死人,并且还咬死的是主人,真是闻所未闻。为什么一向温顺的宠物会突然如此疯狂?难道是有人在温顺的小狗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为了排除疑问,马良立即向局刑警大队作了汇报,请求刑事技术部门予以技术上的支持。

不一会,刑警大队的法医和痕检照相技术员就赶到了现场。马良和痕检技术员仔细察看了现场后,照相技术员随即用照片和录相对现场进行了固定。马良觉得死因清楚明白,没有必要进行尸体解剖,指示法医从人和狗身上各提取了一定分量的检材和血样,立即送省厅化验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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