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贞难永:唐顺宗之死和中唐政争》转载请注明来源:阅读阁yueduge.cc
7.2
友谊翻船
韦执谊王叔文的矛盾
古人经常说,有一类人,可以共患难而不能共富贵,勾践之类便是此类人。这些人,在没有得到权力的时候,都可以成为好朋友;而一旦得到了权力,便如一头野兽一样,将会撕裂身边所有的人。很不幸的是,王叔文和韦执谊都是这样的人,而区别仅仅在于,王叔文是“江南小吏”出身,更加肆无忌惮。
王叔文和韦执谊的友谊在贞元后期已经结下,十九年就很稳固了。当时王叔文就对还是太子的李诵说:“某人可以担任宰相,某人可以担任将领,希望太子在将来起用他们。”#pageNote#0/img翰林学士韦执谊当时已有名声,也算是朝廷的少壮派,况且德宗对韦执谊也颇为高看,于是二人约定为生死相托的朋友。他们两个的友谊,在日后看来是多么短暂和可笑——到最后恨不得一个生一个死。
两人刚开始可以用“合作无间”来形容。第一次一起合作,是德宗十九年的张正一事件。左补阙张正一上书言事,得到德宗的召见。张正一与吏部员外郎王仲舒和主客员外郎刘伯刍等人相互亲近友善,王叔文一伙怀疑张正一讲过自己的秘事,便让韦执谊向德宗诬陷张正一等人,说他们私结朋党,交游饮宴,没有限度。
为什么王叔文这么担心一个张正一呢?一是从张正一唯一留下的一首诗看,他和武元衡有交游#pageNote#1/img,而武
元衡是很看不起王叔文一伙人的;而他的几个一起亲近的人中,刘伯刍是刘乃的儿子。刘乃在泾源之乱中,因为有病没来的及出长安,朱泚想招用他,结果他自己用火灸遍全身;朱泚还是不死心,他最后绝食数日而死。“德宗还京,闻乃之忠烈,追赠礼部尚书。”德宗对这些人都怀有很深的感情,刘伯刍是忠臣之后,所以德宗也照看他。王仲舒是太原人,“凡与结交,必知名之士,与杨顼、梁聿、裴枢为忘形之契。”#pageNote#2/img
总之,这些人都是不待见王叔文的。王叔文和韦执谊第一次出手,就是在朋党之间的斗争,既不光彩,也不明白。九月,甲寅(初六),张正一等人都获罪被贬远方,人们都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当时不知道,后来就知道是王叔文了。这和王叔文后来控制朝政的手法很像。
顺宗即位后,他们两个的友谊在得到权利的那一刻升华到最大,恍如一个美丽的玻璃球——内廷-南衙的合作模式下,好像形成了一种双巨头的执政模式:王叔文在翰林院中负责将顺宗的意见,当然大部分的意见是他呈给顺宗的——写成诏书;然后发付到外廷的韦执谊,韦执谊负责在政事堂将王叔文的意见付诸为执行的公文。表面上看,这个玻璃球完美无缺。
然后,裂隙悄悄开始产生。王-韦的双头政治存在的一点重要的考量是平衡。王叔
文觉得他实际上是帝国的决策者,但是因为自己的身份的原因,更愿意把韦执谊推上前台;而韦执谊刚开始的时候也是接受这个安排,以王叔文代理人的身份在朝廷开展工作。这个平衡的核心,是韦执谊接受这个平衡的存在。然而,一旦韦执谊觉得他的想法和王叔文的想法同样重要时,分裂不可避免。
每次看到这里,我就会想起民国五至六年(1916年至1917年)的府院之争。同样是一个占据了名义上的高位,而一个占据了实权后,争斗无法避免。1916年6月袁世凯死后,原第一任副总统黎元洪依法继任大总统,段祺瑞任国务总理,段以北洋正统派首领自居,依附日本军阀,掌握军政大权,与黎元洪分庭抗礼。刚开始黎元洪宽仁谨厚,段祺瑞正直不阿,大家都很乐观,然而权力的游戏中,因为各种问题的不和拍,二人势同水火。到了最后,黎元洪免去了段祺瑞的总理,徐树铮则为段祺瑞策划徐州会议推动张勋复辟,再由段祺瑞“黄雀在后”,“三造共和”之后才算完事,这时候的黎元洪也被赶出北京了。
而在政治上,不出现不同的意见是难以想象的。前文说起过,窦群讽刺王叔文,而韦执谊拦下这件事可以看做是王叔文和韦执谊不和的一个滥觞。这件事情的表面上看是王叔文顺着韦执谊按下了怒火,但是王
叔文实质的反应谁也不清楚,而从后来后,一道谁也看不到的裂隙已经在玻璃球上。
窦群没有被按照王叔文的意思被贬官,一方面是窦群“性狠戾,颇复恩雠,临事不顾生死”#pageNote#3/img,另一方面韦执谊的哥哥是韦夏卿的关系,这在前文已经说道。韦执谊在这里开始表现出首鼠两端,按照正常的表现,窦群大骂王叔文,韦执谊就应该立刻附和。但是韦执谊非但没有附和,还把窦群留住,这不能不说是个失策。
总体来说,册立太子可以看做是二人之间关系的一道分水岭。这之前,两人在明面上都是生死依托的好兄弟;但是在王叔文极度反对册立太子的情况下,韦执谊站位不明,导致二人的矛盾略有公开化。这场事件中,裂隙第一次表现的如此明晰。
立太子后,“中外大喜”,而王叔文“独有忧色,口不敢言”。这实际上表达出很多问题。在立太子事件中,王叔文是革新集团中唯一一个对局势有着清醒认识的人。太子在顺宗刚刚继位时没有确定,是说明顺宗对太子李纯的站位有所顾虑不满;而太子在一群宦官和翰林学士的直接入宫下被硬生生的拥立,顺宗和太子之间的矛盾已经公开化了。这种情况下,他作为革新的实际领导者,是不愿意看到的。因为太子一旦掌握实权,自己作为顺宗的人,必定是没有好下场。而韦执谊等人只是看
到了表现上的事情——顺宗身体不好,立个太子有助于政局稳定。
其实,王叔文要求的是雷厉风行,是最最短的时间里把自己的政策部署好,对他而言,没有将来,只有现在。而韦执谊,毫无疑问是在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韦执谊为自己将来做打算也是有原因的。当初被王叔文延引重用时,是深深依附王叔文的;而他在取得宰相地位后,打算遮掩以往的行迹,而且迫于公众舆论的压力—“迫于公议”这句话是司马光所言,所以时常做出一些与王叔文意见相左的事情。这在注重名声的唐朝,说起来也是很正常的。因为一般来说,登上相位需要其他老资格宰相的举荐,因为这些有着经历的官员可以代表朝廷上的“风议”,而他韦执谊上位是通过一个翰林学士把原先的宰相都赶走了,这个翰林学士几个月前仅仅是一个“江南小吏”,上位仅仅是因为以前是东宫亲信。
于是,韦执谊为了自己的前途,或者说将来的前途,或明或暗的以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开始在政事堂按照一般士大夫所考虑的那样行事,这样一来,很多王叔文的要求就被打了折扣。王叔文的意见在政事堂得不到传达,因此内心的愤怒可想而知。他本来就是要求韦执谊只是作为一个贯彻者,现在这个贯彻者为了自己的利益把这个集团的利益损害了,王叔文开始变
得暴躁起来。
羊士谔事件中,王叔文想打死羊士谔,被韦执谊拉下了;刘辟事件中,王叔文又想杀了刘辟,也被韦执谊拉下了;如果我是王叔文,也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韦执谊你到底是站在谁的立场的?
当时,韦执谊表面上的说法是,他是为了王叔文不要得罪太多人才这样的。事后他总是让人向王叔文道歉说:“我并不敢违背约定,这是打算多方设法成就老兄的事情罢了!”王叔文又不是傻子,现在我得罪都得罪了,你马上跑过来做好人,这是把恶名都给我而你自己想博取好名声啊?革新总是要得罪人的,现在你倒好,不但阻拦我的刑事,还把什么好名声都占了。这么一想,王叔文全不相信韦执谊的话。
于是,王叔文也顾不得面子了,怒气冲冲地骂了韦执谊起来。但韦执谊的官阶毕竟比王叔文要高,门第也比王叔文要高,面子也比王叔文重要,于是两个人结下了怨仇。
这个怨仇有多大呢?“由是叔文始大恶执谊,往来二人门下者皆惧。”#pageNote#4/img这种不和很快就传导到了整个革新派,成为了改革最为恶劣的不安定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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